不丹:自然而平靜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當我將護照遞給海關官員，付了20美元的費用后，我終于正式地踏上了不丹的土地。
　　機場極小，只有一個行李傳送帶。來機場接我的納旺穿著高跟鞋，堅持幫我拿挎包，還將我背上沉重的行李包背在自己身上。
　　群山環繞的不丹機場號稱世界上最危險的機場，世界上只有8名飛行員有資格飛這條航線。行政上的不便和文化的壁壘讓人們進入不丹非常困難，而狹窄的機場跑道和群山的阻擋也是進入不丹的障礙之一。而當你真的站在這片土地上時，所有這些都會瞬間忘掉，只會籠罩在某種單純而平靜的氛圍里。
　　納旺告訴我，從帕羅到首都廷布之間60多公里長的公路正在進行拓寬和清理。這條公路是40年前啟動的“現代化運動”的主要成果之一，到現在，全國也僅僅有6條主干公路。這條路雖然叫做“高速公路”，但更像一條只有幾公里長的鋪滿碎石的鄉間公路。對這段路程進行升級是新國王加冕慶祝活動的一部分，加冕時間還未確定，因為皇室的占星家還沒有測算好適宜加冕的黃道吉日。不過，這個國家需要汽車的人越來越多，這條路也確實需要修修了。正是這個原因，下午的時候公路經常要禁行幾個小時。
　　從飛機場出來，我們乘坐的快要散架的白色客貨車搖搖晃晃上了“高速公路”，這條道號稱是雙行道，實際上只比單行道稍微寬一點，而且還顛簸不平。道路上行駛的車子都是色彩鮮艷的龐然大物，這更增添了駕駛的危險性。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這些車子前方還掛著手寫標語“祝你長壽”，保險杠上貼著“記得鳴笛”。隨著天色越來越暗，對面的汽車已經無法看清，鳴笛對緩解交通一點作用都沒有。但是司機卻一直急切而又技術熟練地不停超車。
　　我盡力克制自己想要咬手指的沖動，專注地欣賞著車外的風景。從車窗口放眼望去，感覺自己仿佛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不丹的旅行部門一直宣傳不丹是最后的香格里拉，眼前的風景確實讓我感到這是一塊被遺忘的世界。
　　連綿不絕的丘陵中偶爾屹立起巍峨的山峰，整齊劃一的梯田順著山脈鋪展開來，清澈的河流蜿蜒其間，不時點綴著幾棟造型奇特的房屋。目不暇接中，我看到了一家小小的商店，藍色的招牌上刷著白色的字母：昆噶·旺莫雜貨鋪＆酒吧，才稍稍嗅出一點商業社會的氣息。所有的招牌看起來都差不多，品藍色的底板白色的文字，都是英文上面標注著曲曲折折的宗喀字母。不丹所有的建筑物看起來都一樣，斜斜的屋頂，窗戶上裝飾著橘黃色的木質框架，雖然式樣差不多卻讓人覺得變化萬千，跟千篇一律的萊維特郊區建筑（美國著名的居住小區）大相徑庭，也看不出來欠發達國家的影子。非常具有農村特色，讓人陶醉，有點像亞洲糅合瑞士風格的山區農舍。沿途的風景大同小異，就像行駛在《摩登原始人》（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動畫片連續劇）的場景里。
　　一路上能看到各種各樣的不丹人，從襁褓中的嬰兒到學齡期的孩子，再到掉了牙的老人。無論年齡大小，每個人都身穿明亮的藍色、黃色、綠色和粉色的民族服裝。如此瘋狂不規則的路況對他們來說仿佛不是什么問題，孩子們都淡定地坐在路邊，老人慢吞吞地穿過馬路，牛群悠閑地在馬路中間行走。我們呼嘯而過，灰塵四起，石子亂蹦，而人群和動物們卻絲毫不受影響。
　　地平線上閃爍的燈光表示我們已經到了首都廷布。時間已是傍晚，比我們預定到達的時間晚了8個小時。山谷中刮來一陣冷風，仿佛在歡迎我們的到來，同時也提醒我們現在正是冬天。汽車開過鬧市區，開上一座小山，到達了饒丹公寓，這座兩層樓的建筑就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
　　納旺用一把巨大的黃銅鑰匙打開大門讓我進去，幫我把行李提上臺階，又送到樓梯下的臥室里。納旺打開了客廳的取暖器，這也是房子里面唯一的一個取暖器。太陽下山后，氣溫急劇下降。
　　我快速地看了一下這個宿舍。客廳的正中間放著一臺電視，正對電視的墻邊放著一個陳舊的木頭邊框的長沙發，兩邊各有一個配套的椅子，靠墊已經沒法用了。一面墻邊是幾個基本空著的書架，裝飾著色彩鮮艷、畫工精致的木邊框。書架上放了一本小冊子，那是不丹教育中心用來告訴大家什么是國民幸福總值的，架子上還有兩本不丹電信局的號碼簿，每本都有一寸多厚。據說國王的私人電話也在電話簿上。
　　“這公寓是我特意為你挑選的。”納旺驕傲地說道。
　　一個年輕的婦女從前門用托盤端進來幾個熱氣騰騰的杯子。在她為我們端茶的時候，納旺一直用宗喀語亟亟地與她交談。我端著茶杯踱進了廚房。廚房很小，沒有爐子，只有一個用丙烷——就是燒烤時使用的那種燃料——的輕便電爐，上面有兩個出火口。窗邊放著一臺半人高的舊冰箱，桌子上放著一個電飯鍋，幾雙筷子，幾只碗，幾只樣式各異的玻璃杯。納旺看著我將杯子里的茶喝完。“廚房里有個熱水儲存器，太棒了。”納旺指的是廚房的水槽，這個東西實在算不上太棒了吧，但是納旺說她家就沒有這個東西。納旺說，大多數不丹家庭，即使是城市里，用水都在室外。這個我看起來稀松平常的東西，對她來說是莫大的奢侈。這讓這棟公寓顯得更加珍貴。
　　一小段樓梯之下是臥室和浴室，都非常簡單：兩張小床鋪上床單，拼成一張大床。靠墻一個非常陳舊的柜子就是衣櫥。兩條薄薄的白色圍巾，一個破得不像樣子的木頭架子，破舊的塑料門簾，這就是浴室了。已經很不錯了。
　　雖然網絡已經在世界上遍地開花，但不丹是不允許網絡接入的。即使高昂的網費不是問題，在這個國家推廣網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1/4的地區沒有通電，有一半的人需要至少走4個小時才能到最近有電線網的大路上去。2003年不丹引進移動電話時，裝有固定電話的家庭不過百家。
　　1999年6月2日早晨，吉格梅·辛吉·旺楚克國王頒布了一條法令，永遠地改變了不丹。在紀念他主政25周年的慶典上，他宣布將給全國人民幾個禮物：大量修建公路和橋梁，使不丹全國各地連接在一起，以方便大家出行；為了讓不丹航線新添一架更大的飛機，要修建一座新的、讓參觀者為之矚目的航站樓。國王還宣布，為了地球，也為了全體人民，不丹將永久禁止使用塑料袋。
　　那天，國王還宣布了另外一條爆炸性新聞，讓一向肅穆虔誠的民眾都忍不住歡呼起來。國王終于批準電視和網絡這兩樣強大的事物進入到這個快樂的國家。隨著這條消息的發布，不丹成立了不丹廣播公司，與幾個經過挑選的外國國際電視頻道一起為不丹人民提供服務。從那天開始，BBS（不丹廣播公司的簡稱）的電視信號和廣播信號在不丹新鮮而純凈的空氣和喜馬拉雅的云層中傳播，每天早晚各幾個小時。
　　在演講中，國王也承認自己打開了潘多拉盒子，他說，電視和網絡，都有其優點和缺點。在使用的時候一定要有敏銳的感覺和判斷力。國王勸告大家，作為消費者，需要秉承佛教所宣揚的中庸之道：自制。他相信深厚的宗教信仰一定能夠戰勝電視屏幕的催眠作用。
　　人們之所以將不丹稱為“香格里拉”，是由于它保存完好的自然風景以及壯麗雄偉的喜馬拉雅山，很多人相信喜馬拉雅山是神之殿堂。另外，不丹最為神秘之處還有其被大力保護的傳統文化。在不丹，人們會更重視彼此之間真實的交流，而不是社交網上加了多少“好友”。人們不是被動地受到各種媒體的影響，而是自然而平靜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摘自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不丹調頻：我在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 作者：[美]莉薩·那波利譯者：鄧先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