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在《南華經》里寫到一個故事:孔子自以為天下人都需要教化——并且相信多數人都可以被教化,他對教育盜跖充滿信心,和盜跖說了一大堆道理,沒想到盜跖反過來也給孔子講了一大堆道理——或者說歪理,讓孔子啞口無言,抱愧而歸。因此留下來一個成語“盜亦有道”。
班級中,老師有時候就像孔子,到頭來反而是學生教育了老師。孔子的思想作為會贏得大多數人的景仰和追隨。但是盜跖所處的環境和孔子構筑的世界有很大不同,也就是說,在孔子設想的世界中,他那些言論是可行的;而在盜跖所處的環境當中,孔子的言論就變成了自取滅亡的“歪理”。
作為教師,我們很少想到學生為什么要那么做——要有那些不好的行為表現,而更多的是在對這些行為表現進行是非判斷——像孔子那樣,把盜跖拉到自己構筑的道德世界中來評判他的行為,這樣盜跖當然是錯的。
然而盜跖也好,有些學生也罷——他們認為是“我所處的環境要求我必須這樣做,我不是在你孔子(或者老師)設計的世界當中存在著,如果你來到我所處的世界——以我的生存環境為背景來和我談行為問題,我樂意和你聊;如果你只是想把你的觀念通過我在我的生存環境中變成行為,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你這樣要求我,我不罵你、不理你,已經算客氣了”。盜跖和孔子怎樣才可能達成共識呢?要么你來我的世界重新做一番調查研究,要么我能夠去你構想的世界體面地生活。
然而你能來嗎?我能去嗎?你會丟下你的道德尊嚴來我這兒生活嗎?生活在你構筑的世界當中的人們會接納我嗎?——他們更多是擔心我把他們帶壞,或者安排我去做反面典型甚至“服刑”吧!
在管理后進班之前,班主任不妨想想:我們所希冀的、試圖營造的班級氛圍,是否和后進班學生自身的要求有沖突?在沖突存在的情況下,即使我們費盡口舌去講道理,他們也是不認同的。這就好比他們遵從的是狼性法則,而我們和他們講如何做羊,他們怎么接受?
所以在進行思想教育之前,先要考慮我們的思想教育是否可以被他們接納——哪怕是循序漸進的接納,這需要技巧。否則很可能會出現孔子遇見盜跖、秀才遇見兵的局面。班主任就像一個明理的媽媽在不厭其煩地給孩子講道理,雖然孩子認為她說的話都對,但就是做不到。
作為后進班的班主任,我們不要努力成為“思想家”,而是要成為執行者。我們要有儒家的民本思想,再加上基督教傳教士般的執行。但我們往往熱衷于說服別人,自己的行動卻很少見——在后進班的管理中,如何“動起來”很重要。
(本文由李迪根據子夜聽風在“杏壇夜話”里的聊天記錄整理而成)
主持人語:
子夜聽風老師在《也說“盜亦有道”》一文中,旗幟鮮明地主張教師要“動起來”,他認為“執行”比“說教”更重要,他顯然更加認可心理學中的行為治療。
行為治療又稱為行為矯正或學習療法,它是根據行為學習及條件反射理論,消除和糾正異常行為,并建立一種新的條件反射和行為的治療方法。行為主義理論認定行為是后天習得的,并認為一個習得行為如果得以持續,一定源于被它的結果所強化。也就是說,要保持某種行為,就要給予獎勵;要消除某種行為,就設法給予懲罰。在后進班管理中,贊美、表揚學生等,就是行為主義中的陽性強化法,即對學生及時獎勵正當行為,漠視或淡化不恰當行為;而嚴明的制度約束等,可看做是厭惡療法——讓違紀行為帶來令學生不快的體驗,進一步達到消除不良習慣的目的。
除了行為療法以外,在后進班的管理中,還要重視學生的認知,可以借鑒心理學中的認知療法。
認知療法是通過改變人的思維和不良認知,促進合理思維,達到消除不良情緒和行為的方法。在班級管理中,我們最常用的認知療法是合理情緒療法、貝克雷米認知療法、梅肯鮑姆認知行為矯正術等。比如,我們新接手一個后進班,班級里學生意志消沉,認為自己事事失敗,成績很差,沒有前途。這時候,老師除了要用陽性強化法培養學生的好習慣、用厭惡療法消除學生的壞毛病外,還要端正他們的觀點,這就需要用認知療法。比如,學生說他們成績很差,老師可以糾正說:“同學們的意思是,你們以前考試成績不好? 如果現在好好學習,將來成績是不是會好起來?那我們就好好學習試一下吧!”或者問: “一輩子時間很長,能不能因為自己十幾歲的時候成績差,就認為自己是失敗的?”等等。這樣的理念不但對學生重要,對我們班主任也同樣重要。
子夜聽風老師在文中談到“執行”比“說教”更重要,但他也在當時的聊天中認為:班主任對后進班、后進生的內涵的理解,決定了他的方法策略,進而決定了學生對他的接受度和被“改造”(引導)的效果。假設班主任認為后進班學生是笨蛋、家長是混蛋、學校領導是糊涂蛋,那么最終勢必會讓自己成為“廢物蛋”……
我們再來進一步延伸這段話:后進班學生在自己眼中的形象是什么?其實也可以讓學生自己去定義。他們的定義如何,決定了他們的學習態度,進而決定了他們被引導的效果。假設學生認為自己只是暫時落后,只要努力,前途依然光明,勢必會加倍努力。如此,后進班必將有一日不再后進。
(作者:鄭州市科技工業學校 李迪)
(本欄責編 盧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