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港卷土重來的日本人還要流淌200年的“亞利桑那之淚”

　　經歷過當年珍珠港事件的美國老兵，目前仍健在的還有300多人，他們每年都會自發組織，在12月7日這天來到珍珠港，追憶戰爭歲月、緬懷犧牲戰友。
　　透過這些窗戶，亞利桑那號巨大的殘骸赫然入目，一些琥珀色的液滴不斷從殘骸中升起，在海面破裂，幻化成片片斑斕。
　　1984年，夏威夷州政府破天荒同意日本人在珍珠港港口附近修建一座寺廟，供日本僧人長期住持，當然，修廟的花銷是由日方承擔的。
　　如果沒有70年前日本海軍的那場偷襲，珍珠港，這個位于夏威夷瓦胡島上的小軍港也許永遠籍籍無名。珍珠港一役，不僅改變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亞洲戰局，也敲響了法西斯軸心國的喪鐘。
　　戰后的幾十年里，珍珠港并沒有保留下多少戰爭痕跡，除了每年紀念日時的老兵回訪和那座別致的“亞利桑那號”沉艦紀念館，人們已很難在這里找到關于二戰的記憶?，F在的珍珠港，來得最多的就是游客，而其中，日本人又占了大多數——從當年的侵略者，到今天的商人、觀光者，他們身份的轉變恰恰見證了珍珠港的戰后70年。
　　 幸存老兵的珍珠港記憶
　　
　　對于珍珠港來說，每年的12月7日都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這天清晨，伴隨著熱帶陽光，嘹亮的軍號首先在港口上空響起，一隊美國海軍士兵走出營地，列隊、鳴槍，向這個特殊的日子致意。
　　時光回溯到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軍偷襲珍珠港。正如后來很多電影描繪的那樣，美軍猝不及防、損失慘重——共有44艘艦船被擊沉，347架飛機被擊毀、擊傷，2403人喪生。偷襲珍珠港是日本人的成功之作，但日本贏得的只是戰術上的勝利，在戰略上卻吃了大虧——它讓美國人同仇敵愾，堅定了參戰的決心。第二天，即1941年12月8日，羅斯福總統代表美國政府對日宣戰。美國的參戰，加強了二戰同盟國的力量，加速了軸心國徹底失敗的進程。
　　今天，當那些熱衷二戰歷史、試圖尋訪戰爭遺跡的人走進珍珠港時，他們多半會有些失望。海風早就吹散了炸彈的硝煙，來而復去的波浪撲滅了熊熊戰火，燃燒的海水也早已恢復了平靜，當年的激戰并沒有留下太多痕跡。戰后的珍珠港，在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里平淡無奇，有的頂多就是游客的腳步和天南海北的話語。
　　然而就在每年的12月7日這天，隨著一群二戰美國老兵的到來，莊嚴、凝重的氣氛將重新籠罩這個昔日的戰場。經歷過當年珍珠港事件的美國老兵，目前仍健在的還有300多人，他們成立了一個“二戰珍珠港幸存老兵聯合會”，每年都會自發組織，在12月7日這天來到珍珠港，追憶戰爭歲月、緬懷犧牲戰友。
　　這群戰爭幸存者中最年長的已將近百歲，最年輕的愛德華?強森也年過八旬。在2006年珍珠港事件65周年紀念時，由愛德華?強森領頭，健在的300多名老兵幾乎全部到齊，來到珍珠港參加紀念活動，世界各國的許多媒體都對這一歷史事件進行了跟蹤報道，在當時留下的采訪記錄中，很多幸存者都說珍珠港事件雖已時隔多年，但他們仍能聽到當年的爆炸聲，聞到尸體被燒焦的味道，嘗到海水的苦咸，聽到痛苦的哭喊聲。
　　時年83歲的愛德華?強森對記者說：“（偷襲發生時）年紀小的士兵不停地喊著，媽媽！媽媽！媽媽！從第一顆炸彈落下，15分鐘之內，整個基地完全陷入了混亂。沒有人知道后面會怎樣。所有的人都像被砍掉頭的小雞一樣亂竄。”談到這里，愛德華?強森不禁失聲痛哭、老淚縱橫，此情此景不知感染了多少當時觀看直播的觀眾。
　　2011年12月7日，是珍珠港事件70周年紀念日，如果不出意外，一場隆重的紀念儀式又將舉行。而就在幾個月前，美國總統奧巴馬和國防部長帕內塔都曾表示有意參加這次紀念活動，可是，屆時又將有多少老兵能重返珍珠港呢？他們躲得過當年的戰火，卻在歲月面前無能為力，就連“年輕”的愛德華?強森也在2008年時癱瘓在床了。
　　 “亞利桑那”沉艦紀念館的故事
　　
　　也正是因為樹大招風，在1942年12月7日那天，亞利桑那號首當其沖受到了日軍飛機的輪番轟炸。它的甲板被數枚重磅炸彈擊中，位于艦首的彈藥庫也被引爆，9分鐘之內，戰艦與 117770年前日本海軍偷襲珍珠港，最大的戰果就是擊沉了美軍戰列艦“亞利桑那”號——亞利桑那號艦長135米，排水量達到3萬余噸，艦上裝備精良，是當時美軍在太平洋地區的主力艦船之一。名船員一同沉入海底。
　　亞利桑那號是所有珍珠港遇襲艦船中人員傷亡最重的一艘，它的沉沒深深刺痛了美國民眾，以致此后“亞利桑那”的艦名、舷號被永遠取消，再不使用。1962年5月，時任美國總統的約翰?肯尼迪指定亞利桑那號沉沒處為國家陵園，并在該艦沉沒處建立水上紀念館。從紀念館的選址、設計到施工，每個環節都浸潤著美國民眾的哀思、緬懷之情，一座不大的紀念館竟用了18年時間才最后竣工。而在今天，這座精雕細琢的建筑也成了人們追憶那場戰爭的最佳去處。
　　整座紀念館凌空修筑于沉沒的亞利桑那號戰列艦之上，從空中俯瞰，白色的紀念館與棕黃色的艦體呈“十”字疊架在一起，仿佛就是漂浮于海上的十字架。紀念館由門廳、觀覽廳和靈堂3部分組成，觀覽廳是個寬大的框架式結構，頭上是通透的屋頂，兩側墻體開有寬大的窗戶。透過這些窗戶，亞利桑那號巨大的殘骸赫然入目，一些琥珀色的液滴不斷地從殘骸中升起，在海面破裂，幻化成片片斑斕。
　　這些液滴被稱作“亞利桑那之淚”，實際上就是亞利桑那號戰艦上外泄的燃油。在1941年12月7日清晨被擊沉之前，戰艦剛剛注滿了燃油。沉沒后的幾十年里，隨著船體鋼板不斷銹蝕，燃油就慢慢地滲了出來，到如今已整整滲漏了70年。由于漏油并未對周圍海域構成大的污染，紀念館管理委員會并不打算對海底油庫進行封閉處理，任由那油滴隔三差五源源不斷地浮到海面上。2009年時，美國海軍曾派遣蛙人潛入水下測量了油庫存量，按現在的速度計算，亞利桑那號上的燃油還將滲漏兩個世紀。
　　從觀覽廳再往里走便是靈堂，靈堂不大，主體就是一面巨大的大理石墻壁，上面滿滿地刻著艦上所有罹難官兵的姓名——其中有不少是來自同一家庭的父子和兄弟，可想而知，當家人同時收到他們的死訊時，遭受到的打擊是何等殘酷。而在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國海軍中就多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父子和兄弟不得在同一條戰艦上服役。
　　自1980年紀念館落成至今，已有上千萬游客登臨參觀，僅是紀念館門口的留言簿就已寫滿了1000多本，摞起來足有10層樓高。今天，這些留言簿被工作人員搜集在一起，整齊地碼放在櫥窗內，逐漸也成為了一道引人駐足的風景。
　　 “卷土重來”的日本人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你實在很難相信，在離珍珠港港口不遠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座日本寺廟。寺廟不大，總共占地不過三四百平米，門窗、廊柱全被漆作紅色，在一片碧綠的熱帶叢林中很是顯眼。寺廟的建筑風格非常細膩，處處別具匠心，尤其是正殿門口的一畝方塘，清波蕩漾，拱橋飛渡于上，讓人不禁想起日本京都的名寺古剎。
　　在珍珠港事件發生之前，整個夏威夷群島上居住了很多日本人，據當時的資料統計總數大約有八九千之多，從事的職業也多種多樣，醫生、記者、商人等。珍珠港事件之后，這些日本人通通都以“間諜”嫌疑被緝捕，遣送回國。日本人的身影在島上消失了幾十年，直至上世紀60年代中葉，隨著日本經濟的崛起，夏威夷群島為了招商引資、發展旅游，終于又向昔日的“罪魁禍首”伸出了橄欖枝，很多日本企業以投資的方式重返夏威夷。
　　然而，也許是當年偷襲珍珠港給美國人留下的教訓太過慘痛，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珍珠港所在的夏威夷瓦胡島依然不準日本人涉足。1974年，在夏威夷撈足了銀子的日本山丸株式會社心血來潮，提出要為駐珍珠港美軍免費修建一座健身中心——可是美國人卻毫不領情，他們不但回絕了日本人的提議，就連先期到達的健身器材也被美國大兵扔進了海里。這件事，不光讓山丸株式會社鬧了個灰頭土臉，萬里之外的日本民眾也覺得很沒面子，于是，當年日本國內就爆發了幾次不大不小的反美風潮。
　　瓦胡島、珍珠港與日本人之間的堅冰是在“健身房風波”后的第三年——1977年時被破開的。當時，世界宗教聯合會日本委員會的一些僧侶聯名致信駐珍珠港美軍司令部，希望登島為二戰時陣亡的美、日士兵做安魂法事，告慰亡靈。與前次捐建健身房不同，美軍司令部很快同意了僧侶們的請求——是年9月，來自日本國內各大寺廟的34名僧侶抵達珍珠港，一時間，珍珠港內佛號繚繞、鐘磬齊鳴。
　　僧人們的虔誠慢慢化解了美國人心中的怨恨，此后的每一年都有日本的宗教團體抵港祭拜。1984年，夏威夷州政府破天荒同意日本人在珍珠港港口附近修建一座寺廟，供日本僧人長期住持（修廟的錢自然是由日方掏腰包）。
　　由僧人在前面開路，隨后的20多年里日本人“卷土重來”。如今，珍珠港附近的旅舍、餐館大多都是日本人開的，不止于此，他們幾乎還壟斷了這里的旅游產業。最近才開張的瓦胡島高爾夫球場就是由一家日本旅游公司投資的，據說，坐飛機到這里打高爾夫球的花銷甚至比日本國內還便宜。而每年來到珍珠港的游客中，日本游客就占了6成，日語也正在慢慢取代英語成為當地的通用語言。看著眼前的這些景象，再聯想起當年的戰爭，不免讓人心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