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名新時代的父親

　　2010年5月，我和妻子艾斯特去希臘圣托里尼島的伊亞小鎮度蜜月。
　　40歲的年紀，我曾經以為我永遠不會結婚了。我和不少女性交往過，曾和一些同居，甚至與其中一兩位發展到計劃婚禮的階段，她們的名字現在我都不記得了。但一切的努力都付之東流。至于要孩子，顯然時機已過。現在的我只能緩慢、孤獨地走向解體，直至墳墓。
　　但不知愛情從哪兒冒出來，一下子降臨在我頭上，婚姻接踵而至。艾斯特還在酒店房間里熟睡，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我們將很快有孩子。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進屋拿了一個便箋本。我把本子打開，放在膝蓋上，在第一頁上寫下：向我未出世的孩子所做的保證……
　　接下來的9個月里，幾乎每天本子里都有新記錄，直到女兒出生那天。如今，我肥嘟嘟的小可愛已經5個月大了，她用大大的眼睛搜索這個世界，不時露出無齒的微笑，如果我在床上把她舉起來，她清澈甘甜的口水會滴到我臉上，她會把小胳膊伸開像一架飛機在翱翔，笑個不停。
　　所以，真有可能在我開始記錄那天，她就已經在媽媽肚里了。在艾斯特熟睡、我在寫作時，第一個細胞也許正在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這一串保證的羅列沒那么令人興奮，肯定也不完整，無數有經驗的家長將笑話我的天真。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這是我做父親的決心。
　　?即便你不乖，我絕不打你。
　　一次也不打，永遠也不打。管教時不打你，生氣時也不打你。如果我那么做了，愿我打你的那只手被攪拌成肉餅，配上從超市買的過期面包和西紅柿醬做成漢堡包。我從沒打過一個成年人，不論男或女，為什么我要打一個孩子？我從沒打過一個陌生人，為什么我要打一個我愛的人？誠然，過去打孩子被認為是可以接受的。那么，過去養奴隸、殺土著人、穿豹皮、對妻子施虐還被認為是可以接受的呢。人類在不斷進步，我不會做個倒退的父親。
　　?在學習上，我絕不逼你。
　　在學校里學習好一文不值。辛辛苦苦地通過考試，對我沒有任何幫助。現在我賴以為生的職業（筆者是職業作家），即使我沒上過學也一樣能干。所有我知道有趣的東西，都是在畢業后學到的。如果你數學考試倒數第一，如果你不懂三角學，那是因為數學是給那些臉上長斑的書呆子準備的。我們學校的數學尖子，至少有3/4的人自殺。不過，涉及到數字，我的算數也不靠譜。
　　?如果你不想上大學，我不會強迫你。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上大學。我們這個時代教育最大的災難是降低大學入學門檻，這使得國家竟負擔不起那些上大學能真正受益的人。有一半上過大學的人認為大學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浪費時間。
　　?我絕不抽煙。
　　吸煙害死了我父親，也就是你祖父。吸煙奪去了這個世界上我愛的一小部分人，人死不能復生。我再也不會像幾年前那樣抽煙成癮，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空虛、愚蠢，缺乏毅力。
　　?我要堅決保持體形。做一個肥胖的老爸，對誰都沒用。
　　?我要帶你去巴黎度周末，就你和我。
　　?學校里，如果其他孩子帶了便當，你也一定會有。我會在便當里放最好吃的東西，讓其他人羨慕死。因為誰的午餐便當最棒，誰的朋友最多。事實如此。
　　?如果你不想做作業，我來給你做。但只是有的時候。
　　?我保證和你談性的話題時不臉紅。
　　如果你是男孩兒，你問什么，我答什么。我會告訴你怎么做。就我個人而言，我的方法是在你16歲生日那天帶你去酒店。但我懷疑你母親不會同意。
　　?如果你是女孩兒，我一定讓你學網球。
　　戶外體育是最棒的。但只有當你打敗對手時，才會真的有趣。所以，你要從小開始練。女孩子玩集體項目，大多數情況沒什么用，等你長大了，你只會跑步，去健身房，或去上個什么纖體班或瑜伽班。所以，把網球打好很有用。
　　?我絕不強迫你學某樣古典樂器，然后假裝對所有人（包括我自己）說，你彈得真棒。
　　?我絕不逼你吃完盤子里剩的飯菜。
　　我絕不威脅你說，不吃完就不能離開座位。如果你不餓，就不吃。等你待會兒餓了再吃。你不吃晚餐，我不會把它上升為道德問題。那樣做只會造就厭食癥或肥胖的人。雖然如果你選擇吃素，那也完全沒問題。只要當你營養不良得病時，愿意跟我去看醫生。
　　?我絕不會因為零食擾亂胃口而不讓你吃零食。
　　根本沒那么回事。胃口可以告訴你什么時候該吃飯了。我的意思是，別指望在家里能找到美味的巧克力和薯片，因為家里根本就沒有。老爸我受過良好教育，絕不會碰那些垃圾食品。但你在壁櫥或冰箱里找到的任何食物，你隨便吃，除了那種高級的杜松子酒以外。
　　?和你母親拌嘴時，我絕不會把你牽扯進來。我絕不會說，“你聽聽，你母親又在發神經，我真是受夠了！”
　　?如果你是女孩兒，我絕不嘲笑你的男朋友，但我不能保證喜歡他們。如果他們傷害了你，我也許會宰了他們，然后把他們埋到露臺底下，這樣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我絕不會拿學校老師的話，或拿任何人的話質問你。無論發生什么，這世上必須有人相信你，永遠相信你，而且是毫無疑問的。我不在乎你騙我，那不是我的問題。如果你要那么做，那是你的事。
　　?我會不定期地給你買禮物，讓你喜出望外。
　　?我絕不會把你和其他人做不好的比較。永遠不會。我絕不會說：“你為什么不能學學愛麗絲？人家看的是正經的書，人家經常去看她祖母。”要知道，人和人是不能比的。做你自己最重要。
　　?我絕不會對你說，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即使你長大了，你也不明白。隨著你一天天長大，人生會變得越來越不可理解，而不會變得越來越明了。
　　?我絕不會說：“因為我說了算。”
　　?如果你不愿意我當眾親你，我就不那么做。
　　?我不會犯眾多家長犯過的錯，他們認為通過教育自己的孩子可以彌補自己成長時走過的彎路。我不會去改正我父母教育我時犯的錯誤。我們都會犯錯。但那些錯誤是關乎我的，與你無關。我自己肯定會犯很多錯誤，我只希望你能原諒我。
　　?當我們去見閻王，我們會把一切留給你。但如果我發生意外走得早，那你只有等到25歲才能得到我的財產。對不起，希望你能挺住。
　　?對了，最后一件事，我絕不讓你只穿著紙尿褲拍照，好配合此文的順利刊出。
　　[譯自英國《泰晤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