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禪寺,兩百來號人進去參禪7天,管吃、管住,還管發書發衣服。
日常的早課、聽講、過齋之外,最盼的,就是向大師問道了。
分組討論,十幾位營員圍成一圈,分配一個和尚給答疑解惑。坐下來才發現,我們這組待遇很高,配有專人,持筆記本電腦在一邊記錄和尚的話。旁邊幾組都沒有。
明證法師戴眼鏡,斯文莊嚴,有點像大學老師,后來聽說他確實當過大學老師。他在寺里地位很高,也是在場和尚中地位最高的,而且偏走佛法專業路線,不事管理。
事后才知道,我們之所以分到高僧,是因為組長開會去遲了,抓鬮只剩最后一張。緣分啊!
年輕的姑娘們開始詢問佛法。有人問得玄乎;有人拿出無差別小組面試的勁頭,喋喋論述“平常心是道”;有人狂拍照,閃光燈強烈得我幾次想沖上去打掉她的相機。甚至有附近的大媽混進來,求問丹田在哪,怎樣才可不生病。
明證輕巧地撥開難回答的,打斷羅嗦的,對糾結于如何得長壽的大媽說:“你那是外道,我這里,道就是吃茶。”端正盤著腿,舉起茶杯喝一口,任大媽纏著繼續問“吃茶誰都會,怎么就是道呢”,頂多再加一句“都包含在吃茶里了”。
我旁邊的姑娘有點不滿:這位大師對幾乎所有問題都回以反問或吃茶,是不是有些滑頭了?
我鼓了下勇氣,終于向這位淡定帝問出了“大師你有痛苦嗎?”
他依然舉著茶杯,淡定地說:“當然有了,要不然就是木頭了。”
“那痛苦時怎么辦?”
“受著唄。”
剎那間我不覺得他滑頭了,他說了大實話。
我不能分辨這是個好答案還是壞答案。按理說,連他都只能受著,我到這兒來怎么可能尋得解脫?但我心里的重壓一下子被撬開,松了很多,大概覺得,既然連高僧都只能受著,那我也就受著吧。
我沒再問怎么受著,明證若有所思,自己補充:“你可以跳出來觀察痛苦。你抽離出來,像在空中俯瞰,觀察痛苦是什么樣子,來源是什么,就沒有那么痛苦了。”
大媽仍在孜孜求問長壽,相機女仍在狂亮閃光燈,我也不煩她們了。我一邊捏著法器小罄叮當敲響,一邊想起某節課上一位法師開心地向我們顯擺:我見過很多死人啊,我見過很多鬼上身啊,看我的人生體驗多豐富,你們難道不羨慕嫉妒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