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與“老板的娘”的區別是不是“的”在作怪呢?胡裕樹先生說:“‘的’的作用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區別偏正關系與其他關系,一是強調前邊詞語的修飾性或領屬性。”(胡裕樹主編《現代漢語》增訂本第346頁,上海教育出版社1987年6月第4版)但從結構上說,“老板娘”與“老板的娘”并沒有多大區別,都是偏正結構,都表領屬,只是“老板娘”是現成的詞,被《現代漢語詞典》收錄,而“老板的娘”是自由式短語,不被《現代漢語詞典》收錄,二者在結構的緊湊程度上有別罷了。據筆者觀察,偏正關系的“名1+名2”結構的語義與有“的”沒“的”沒有多大關系,其語義主要受名1、名2的語義影響。如果名1、名2都沒有多義性,那么加不加“的”,語義并無多大區別。比如“木頭房子”就是“木頭的房子”,只是如胡裕樹先生所言,“木頭的房子”更突出“木頭”的修飾性罷了。但如果名1或名2有多義性的話,那么加不加“的”,整個結構的語義就會很不相同。比如“老爺車”與“老爺的車”的區別就在于“老爺”的多義性,“老爺車”里的“老爺”用的是比喻義,《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821頁上的解釋是“比喻陳舊的、式樣老的(車、船等)”,而“老爺的車”里的“老爺”用的卻是它的本義。就是胡裕樹先生所舉的具有領屬性與非領屬性區別的“朝鮮朋友”與“朝鮮的朋友”,其語義差別還是在于名1的多義性,“朝鮮朋友”中的“朝鮮”其實是“來自朝鮮”的意思,“朝鮮朋友”其實就是“來自朝鮮的朋友”的緊縮,而“朝鮮的朋友”中的“朝鮮”則是其本義“朝鮮國”的意思。“老板娘”與“老板的娘”的語義區別則在于名2“娘”的多義性。“老板娘”里的“娘”是“娘子”的緊縮,即妻子的意思,所以《現代漢語詞典》對“老板娘”的釋義為“老板的妻子”。而“老板的娘”中的“娘”是母親的意919dd2d896ccf11a87a723c01ca12743思,所以“老板的娘”就是老板的母親的意思。根據我們的觀察,詞語緊縮也是詞(語素)義增多的途徑之一,比如“工程師”緊縮為“工”之后就給“工”增添了個新的義項“工程師”(參看拙作《“量產”的詞匯學意義》,見《語文教學之友》2010年第4期)。但是,緊縮后的形式一定要有能產性,否則也難以取得詞典的正式戶口。“工程師”意義的“工”很能產,“張工”、“李工”、“王工”隨便說,所以它就取得了《現代漢語詞典》的正式戶口。但妻子義的“娘”情況就有點不同了。“老板娘”顯然是“老板娘子”的緊縮,在現實生活當中,“老板娘”與“老板娘子”的說法都存在,只是語言求簡原則使得“老板娘”更通行。從理論上說,“娘子”緊縮為“娘”之后應該讓“娘”增添一個義項“妻子”,但事實上直到第5版的《現代漢語詞典》,“娘”都還沒有獨立的“妻子”的正式義項,盡管“老板娘”存在的年頭不少了。個中的主要原因,當是“妻子”義的“娘”的能產性極差,目前還只有“老板娘”獨行天下,丁口不旺,因而戶口難上。
“妻子”義的“娘”的能產性為什么這么差呢?言語中的“廠長娘子”、“校長娘子”、“書記娘子”等為什么不能緊縮成“廠長娘”、“校長娘”、“書記娘”呢?關鍵是“娘”的通語義“母親”太強勢,壓得方言義“妻子”(“娘子”的“妻子”義《現代漢語詞典》標注為〈方〉)的生存空間極其褊狹,“廠長娘”等說法中的“娘”,人們下意識地理解成“母親”,而不會理解成“妻子”了,失去了群眾基礎,從眾原則也就幫不上它的忙了。
“師娘”似乎有點例外,其中的“娘”似乎可以作“妻子”講,“師娘”似乎可以理解成“老師的妻子”。但《現代漢語詞典》告訴我們,“師娘”即“師母”,“娘”是“母親”的意思,是弟子(徒弟)對自己老師(師傅)的妻子的尊稱,因為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師的妻子當然就是“母親”了。
這樣看來,“娘”能否在《現代漢語詞典》里添上“妻子”義項的正式戶口,實在有一段長長的路要走,或許根本就上不了戶口。這,我們只好拭目以待了。
(作者單位:隆回縣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