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語第四冊的《項鏈》是一篇傳統篇目,卻常教常新,有挖掘不盡的深厚意蘊,這也許就是經典的魅力吧!
每次教此文,課堂上關于“瑪蒂爾德丟失項鏈的必然性”的討論都是輕松熱烈的。因為文中有明確的鋪墊、暗示,那就是舞會上瑪蒂爾德忘乎所以“沉迷在歡樂里”,“陶醉在婦女們所認為最美滿最甜蜜的勝利里”;舞會結束時,為了不讓“樸素的家常衣服”露出寒傖相,“想趕快逃走”,等不到丈夫叫來一輛馬車就“趕忙走下臺階”。這些情節交代了瑪蒂爾德當時的癡迷和慌亂,而人們在這種狀態下最容易丟東西。瑪蒂爾德沒能逃脫這個厄運,丟失了借來的項鏈。問題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但課后總感到分析失之膚淺,解決過于草率,這個項鏈丟得很勉強,“最容易丟東西”,畢竟不是“一定會丟東西”。
我們知道情節為表達主題服務。主題思想像一根紅線貫穿于全部情節之中;而每一個情節都是必不可少的,應當環環相扣,使全部情節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以形象地表明主題。普遍認為《項鏈》的主題是諷刺了小資產階級的虛榮心,這自然有其合理的地方。但也有人認為它的主題是金錢至上,金錢主宰人的命運。筆者更傾向于后者,因為小說的全部情節告訴我們,瑪蒂爾德就是因為沒有錢才不能夢想成真。“項鏈”是小說的標題,也是貫穿小說始終的線索。就像魯迅的小說《藥》一樣,這個標題也具有雙重含義,它既指主人公參加舞會必不可少的飾物,又暗指主人公的夢想——過那種“高雅和奢華的生活”。小說開頭交代瑪蒂爾德“生在一個小職員的家里”,在那個“婚姻只不過是兩袋銀幣的結合”的社會里,她“最后只得跟教育部的一個小書記結了婚”。兩個“小”字說明了她的經濟實力、社會地位,金錢的“圍墻”把她擋在了上流社會的圈外,決定了她的夢想只能是妄想。但她不甘心,一旦有機會就決不放手。當她的丈夫弄來請柬,她便用丈夫“預備買一桿獵槍”的錢置辦了衣裙,借來了闊朋友的項鏈。“包裝”了自己之后,她便有了闊太太的外表,得以進入上流社會的“門”,因為華麗的衣飾是有錢人的象征。于是在舞會上她大獲成功,“所有的男賓都注視她,打聽她的姓名,求人給介紹;部里機要處的人員都想跟她跳舞,部長也注意她了”,似乎她的夢想就要實現了。但“成功”只不過是短暫、虛幻的海市蜃樓,很快就消失了。她不得不冒著嚴寒,坐上破舊的“自慚形穢的馬車”,回到了依然寒傖的住宅,處在了她本來的位置上。夢醒了,那么制造美夢的主要媒介——項鏈自然也就完成了使命——不翼而飛了。項鏈丟了,意味著夢想破滅了,項鏈只是暫借一用,意味著夢想也只能是想想而已,當真要去追求只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作者在這里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上流社會哪里是瑪蒂爾德這個階層的人能夠擠進去的,“高雅和奢華的生活”哪里是瑪蒂爾德們能夠擁有的,因為他們沒有唯一的門票——金錢。所以項鏈的丟失是那個時代、那個社會決定的,是主人公的身份、地位決定的,是小說的主題思想決定的。借來的項鏈非丟不可,不丟就不符合生活的真實,在那個社會里金錢主宰一切;不丟就沒有后來的賠償,就不足以顯示主人公命運的可悲,一夜風流十年艱辛;不丟就不可能知道項鏈是假的,就不足以表現主題的深刻:在金錢至上的社會里,超越金錢界線的追求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整個上流社會只不過是一個虛偽的名利場。自然后來瑪蒂爾德夫婦全面、細致、周密地尋找,只能是徒勞無益、無果而終,因為他們在尋找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作者單位:民樂縣第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