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王昕朋的中篇小說《北京戶口》,心里難以平靜。新鮮題材、精彩情節和人物性格命運,令人震撼。
中國是農業大國,任何一次社會轉型,都會使它產生巨大的變化,它的巨大變化又反過來推進著社會的轉型。新的歷史時期以來,大量農民來到城市打工。據有關部門統計,全國現有農民工2000多萬人,在中國現代化進程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做著特殊的貢獻。敏感的文學藝術,早就對農民工的生活有了數量可觀形式多樣角度不同的藝術反映,更有農民工自己寫的詩歌、散文、小說、歌曲等,真情實感地傾吐了這個特別的弱勢群體的酸甜苦辣和美好向往。王昕朋則把他的目光投到了農民工的第二代身上,把筆伸向農民工子女的成長處境和未來命運,寫作發表了《北京戶口》。這是對農民工題材的深層開掘,仿佛深挖的泉水,給人清冽新鮮的感覺。
農民工子女的成長處境和未來命運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又莫過于受到平等公正的教育。這也是農民工心中的一件大事。千千萬萬農民離開熟悉的農村,走進陌生的城市,關注的無非是工作、工資、住房、傷病保險、子女上學等,而其中子女上學又是許多人放在第一位的。對不少人來說,進城打工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為了讓子女和城里孩子一樣受到比農村更好的教育。小說著意選取農民工女兒劉京生中考這一情節,敏銳地撥動了時代的也是人心的琴弦。劉京生生于北京,在北京上幼兒園、小學、初中,聰明好學,成績優異,連續三年在市外語大賽中獲獎,臨近中考時還奪得全市“成長杯”外語大賽一等獎。然而按照政策規定,她因沒有北京戶口,不能在北京參加中考,必須回原籍去中考、上高中。這當然是她的父親劉文革、母親大胖所不愿意的。于是他們瞞著女兒,為弄到“北京戶口”奔忙求告。
小說圍繞著“北京戶口”設置細節,層層鋪展,細膩描寫。劉文革和大胖都是年輕時進城打工的普通農民,通過多年苦干,男的開了一個小裝修公司,還當了區政協委員,女的在官園租了一個檔口,在眾多農民工里,算是打拼得相當不錯的。像所有父母一樣,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能上好的中學大學,有個美好的未來。可女兒面臨的中考,竟成了橫在他們眼前的一道難關。
他們無權無勢,靠自己的苦干也不可能改變政策規定。怎樣才能弄到北京戶口,保證女兒在北京參加中考呢?他們求班主任馬老師、教導主任、校長、區政協熟悉的領導,都無濟于事,真是求告無門。正在這個時候,當與大胖一起的農民工孫姐找到陳開陽的男友“劉處長”,聽說花三十萬可以買到北京戶口時,劉文革毫不猶豫地低價賣掉剛開兩年的面包車,大胖也忍痛轉讓了官園的檔口,寧愿再去給別人打工。好不容易湊夠三十萬交給“劉處長”。可是,派出所抓住了騙子“劉處長”,他們才如夢方醒,知道買的是假北京戶口,不僅上當受騙,錢也追不回來,可謂哭訴無門。最后,在求告無門哭訴無門之時,劉文革便用新近裝修得到的一筆錢,把劉京生送到國外去讀書。
在這整個過程中,劉文革大胖夫婦情切、無奈,為女兒不惜一切的心態,被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可憐天下父母心”的形象鮮明生動感人。他們的無知以及被騙,也讓人久久回味思考。
除劉京生之外,小說還寫了一對親姐妹。她們也因父母進城打工生于城市,在北京長大,并上到初中。姐姐陳開陽初中畢業時誓死不回農村中考甚至服安眠藥自殺,被孫姐救后,先是跟著打工,又甩掉了原來喜歡的大學畢業后沒有考上公務員進了一家公司的男友,和騙子“劉處長”混在一起,孫姐就是通過她認識了騙子“劉處長”并介紹給劉京生父母的。妹妹陳北陽也面臨中考,她怕回老家沒人照顧,考不上高中,心灰意冷,寫了一篇《我想死》的博客,發泄心中的傷感、牢騷和不滿。她以后的路怎么走,難以預料。
可以說,陳氏姐妹是絕大多數農民工子女的代表。父母雖想把他們留在城里上學,又無力支付昂貴的“贊助費”,更無錢送他們到國外去讀書。其出路,要么回到農村去,要么留下來打工,這樣都不利于他們的正常教育和健康成長;還有就是像陳開陽那樣,在城里混日子,這不但是對青年個人的危害,也是對整個社會的危害。不論哪種情況,都是人們不愿意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