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八月上海書展的“書香中國”閱讀論壇上,上海世紀出版集團總裁陳昕談到,出版人應當看重書的文化價值,不能像經營娛樂業一樣經營出版業,要防止出版業淪為大眾娛樂附庸的危險。
確實,在當前出版活動中,需要警惕把文化和娛樂一鍋煮的傾向。
出版是什么?人們都會說,是一種弘揚文化的活動。此話自然是對的,只是失之于籠統。在筆者看來,出版是文化的選擇,是深度文化的傳播和積累。為什么說是“文化的選擇”呢?因為,文化內容廣泛,浩翰如海,是一個“復雜整體”,形式既多種多樣,質地更是參差有異,先進與落后,優秀與平庸,高尚與卑下,創新與襲舊,科學與迷信,積極與消極,精美與粗陋,常常交織在一起。出版的功能,正是要從這個“復雜整體”中,經過比較選擇,把其中優秀的著作挑選出來,編輯加工成正式出版物,加以褒揚推廣;同時認真把好關,不讓那些劣質文化通過出版得到傳播。這樣有取有舍,不僅因為出版的人力物力有限,不可能將所有人寫出來的所有書稿都予以出版;更因為著眼于文明建設的使命,不宜讓那些劣質文稿問世傳播。
當今出版物市場魚龍混雜,高質量圖書不多,低質量讀物不少,一個突出現象是娛樂性圖書過分受到熱捧。有些娛樂性東西,像“舞林大會”一類,作為娛樂節目在電視臺播放,是合適的,而出版社跟蹤快速予以出書,并組織盛大的簽售活動,就沒有必要了。書展,無疑是集中展示出版物的一個大平臺,其重點本應推銷經過選擇的人文含量高的優秀出版物,但有些書展卻將明星圖書作為推銷重點,讓電視明星唱“重頭戲”。它反映的是出版業希望憑借電視媒體的強勢影響打開圖書銷路,內中有可理解的成分,出一點電視圖書并不是完全不可以。但是,出版人需要清醒地看到,電視和出版各有不同的職責和作用,那些娛樂性的淺文化,電視搞了就可以了,出版不宜再浪費社會資源,去推波助瀾。如果一味跟著電視走,甚至作為電視和娛樂的附庸,那就會喪失出版業在文化傳播和積累上的深度使命,最終喪失自已。
有人說,娛樂也屬文化。是的,從廣義來說,娛樂也可以包括在文化之內,但文化的主體與本質并非娛樂,娛樂不能等同于文化。娛樂,指的是“歡娛快樂”;而文化則強調“文治教化”。娛樂與文化雖都是人的一種行為,一種“人化”的現象,但娛樂只是人的一種需求,一種精神上宣泄與排解的需要,一種“歡娛快樂”的需求;而文化則顯示人的一種追求,一種與無教化的愚昧和野蠻相揖別的“文治教化”的追求。能夠給人以“歡娛快樂”的娛樂,自然也是不可少的。隨著人們經濟生活水平的提高,這方面的需求會越來越強勁。歌場、舞廳以及通俗影視、時裝模特、娛樂版面、搞笑頻道之類的興起實屬歷史的必然。人的娛樂需求得到發展和滿足,是社會發展的一個標志,也是人性得到自由舒展的一個表現。只要娛樂的需求不“豁”出道德的、法律的“邊”,是不應加以歧視和壓抑的。然而,我們也需要清楚地看到,娛樂業的發展并不等于文化業的發展,娛樂活動的增多并不等于文化活動的增多,人的娛樂需求得到滿足并不等于人的文化素質得到了提高。這其中,應著力做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而肩負著傳播和積累深度文化使命的出版人,更不能讓“歡娛快樂”的娛樂,遮蔽了“文治教化”的文化。
近年來數字出版的產值增長很快,由此說明出版產業有很大發展,但這只能是從“產業”的角度來說,如果進而分析一下數字出版的高產值,主要來自網絡游戲和手機動漫之類娛樂性產品,真正有文化含量的出版物是很少很少的。而出版業的基本任務是傳播和積累人類文化優秀成果,因而不宜陶醉于用游戲等娛樂性的東西來做大出版業。出版人要清醒地分清文化和娛樂的不同,莫讓娛樂遮蔽了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