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廣西憑祥到越南同濟,傳統(tǒng)的紅木家具交易正在相互滲透、前后呼應(yīng),推高了價格的同時也孕育了更多商機。
大清早,掛著越南車牌的大型運輸車隊運載著半成品的紅木家具從中越邊境1091號界碑旁的國門魚貫而入。邊境的區(qū)位優(yōu)勢讓這里成為全國最大的紅木家具批發(fā)市場,而肇始者卻是越南人。不過今天,這里的主角早已是中國人。
廣西南部邊陲的憑祥市,與越南交界,邊境線長達97公里。這里是中國通往東南亞最便捷的陸路通道。而浦寨距離憑祥市區(qū)15公里,是中越邊境線上最大的邊民互市點,與越南的文朗縣僅一山之隔。
浦寨的紅木交易以半成品為主。一位正在卸貨的老板告訴筆者,這批貨都是上世紀70年代的。從越南人家里收過來再略微翻新一下,轉(zhuǎn)到內(nèi)地后銷路都很好。“紅木沙發(fā)用不壞,能用幾輩人,越用越值錢。”
1992年,憑祥市成為沿邊對外開放城市后,商人吳星強看準了這里的優(yōu)勢——“政治上和經(jīng)濟上的地位都相對特殊,越南的法律、政策也很不健全。”不過,剛開始買賣的不是木頭。直到2003年,他才真正開始轉(zhuǎn)賣紅木家具。“我運氣好,入行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漲價。賣的第一個床就賺了幾千塊。”吳星強記憶深刻:“慢慢就開始飛漲。1萬多元進的貨,出手時能賣十幾萬元。”
吳星強眼中的“浦寨優(yōu)勢”的確不假。這座2平方公里的昔日山村,現(xiàn)在看起來更像一座市場。在這里,邊民可以自由出入、自由交易,貨物“進境不進關(guān)、出關(guān)還未出境”。從越南進入浦寨的貨物在交易成功后才報關(guān),與越南交易的貨物也必須在中國報關(guān)后才能進入這個市場。浦寨吸引的多是內(nèi)地來的經(jīng)銷商,真正自己使用的客戶很少。“這么貴的家具,誰都要考慮售后服務(wù)的問題。跑這么遠來買,萬一出問題怎么解決?”
南山 讓賣價再飛一會兒
憑祥的家具市場分為兩大片,浦寨是一片,市內(nèi)的南山紅木市場是另一片,但半成品是不允許在浦寨之外銷售的。從浦寨到南山,見證了從紅木到家具,從半成品到精品的蛻變,也濃縮了一群商人的發(fā)財故事。
之前,大多數(shù)商人都從越南人手里買回半成品,運到浦寨,組裝好直接銷售。南山市場形成后,一些有實力的店主在憑祥本地開廠,把買回的半成品再進行烘干、打磨、雕花、油漆,進行精加工。
南山市場標榜的是紅木家具精品。憑祥紅木商會會長王寶田十年前帶著幾萬塊錢從浙江老家來憑祥淘金,數(shù)千元就能在越南當(dāng)?shù)赜喿鲆惶准揖摺!耙磺Ф嘣湍茏鲆惶兹椎幕蕦m圈椅,最高也不過三千多元。”與現(xiàn)如今相比,當(dāng)時的紅木價格低得令人咂舌,當(dāng)時黃花梨和紅酸枝,每噸都在幾千塊錢左右,王寶田的生意經(jīng)是按照義烏小百貨的思路,“爭取資金快一點回來,再繼續(xù)往里投。”
紅木是一類木材的統(tǒng)稱,包括紫檀木、黃花梨、紅酸枝等。如今新制作的紫檀木家具幾乎絕跡,紅酸枝每年以10%~20%的價格增長,而黃花梨的價格則踩著筋斗云,扶搖直上。2006年黃花梨的價格翻了一倍,2007年再翻兩三倍,2008年是低谷,到了2009年又翻了一倍。今年年初,邊長25厘米的黃花梨一噸能賣到3萬元。當(dāng)然,這個價格還不算高。最著名的海南黃花梨已難覓蹤跡,現(xiàn)在品質(zhì)最好的就屬越南黃花梨了,但即便是在越南國內(nèi)的市場上,越南黃花梨也已經(jīng)很難見到。“40厘米的木材已經(jīng)不讓賣了,賣的話價格能到三四十萬元。” 采訪中,一位商人告訴筆者。
在憑祥,如今生意做得好的商人說起金融危機造成的市場低迷,個個表現(xiàn)得云淡風(fēng)輕。南山紅木家具市場里,每家店鋪動輒都有幾百甚至上千平米的展示廳,里面擺放的家具總價也在數(shù)百上千萬元。“資金雄厚,有固定的客源。”越南華僑徐昌彪信手擺弄著茶具,悠閑地泡著功夫茶,“那時生意是差了一點,但到了前年,市場很快復(fù)蘇。”木材的稀缺讓黃花梨家具有了自稱“天價”的資本。
徐昌彪的商店里,一套黃花梨制作成的17件套大寶鼎,標價為1.2億元。選擇花紋顏色相近的木材難、工人開料雕花的工藝耗時兩年多,再加上黃花梨價格不斷攀升,這套大寶鼎于是變成了店中的鎮(zhèn)店之寶。
同濟 潛入越南的中國商人
如果說南山是浦寨紅木家具交易的產(chǎn)業(yè)鏈升級,另一群商人則沿著產(chǎn)業(yè)鏈追根溯源。
從憑祥友誼關(guān)出境,乘坐越南人營運的16座福特車是最主要的通行方式。雖然越南司機既不會漢語也不會英語,但只要說“同濟”二字,他立刻會明白你所指何處。
中國商人口中的同濟村,早已成為一個模糊的統(tǒng)稱。來這里幫老板驗貨的小伙子杜云告訴筆者,附近有七八個村在做紅木,“一村一品”。符溪村、同濟村擅長做如意沙發(fā)、大寶鼎,金榜村主要制作套椅,還有幾個叫不上名字的村落,被中國商人直接稱為工藝品村、皇宮椅村甚至是大床村。有經(jīng)驗的中國人來這里買貨,會直接扎到村里慢慢看貨。
杜云來越南已經(jīng)一年有余。第一次跟越南人做生意,杜云就受了騙:貨看起來不錯,過了幾個月發(fā)過來卻不是原來的貨,讓老板虧了十幾萬元。“一年受騙五六次很正常。遇到不熟的客戶,我要在木頭上簽字,如果貨運回來沒有我留下的記號,我就得讓他退貨。甚至驗完貨看著他們打好包才走。”
徐昌彪說起越南的生意伙伴,也頗有微詞:“他們交貨的時間、質(zhì)量、價格都經(jīng)常出問題。明明談好了價格,到交貨的時候?qū)Ψ接謺冐裕蛘吣貌缓玫臇|西來糊弄你。這個市場上的每個中國人都遇到過類似情況。但市場就是這樣,我們只能接受,你不要,照樣有人要。”
此次來越南,除了訂貨,杜云還有一個目的是幫江蘇的孟老板開廠、選木料。“當(dāng)時有個越南人想把廠子頂出去,我第一時間通知了孟老板,要不然哪有這么便宜的好事。”加工廠有兩百多平方米,里面還有基本的開料和雕花設(shè)備,買下來花費十幾萬元人民幣。杜云還幫孟老板請來了一個中國的開料師傅龍哥。“有個富二代,每天吃喝玩樂,不好好做生意,龍哥跟著他也沒什么前途,我就把他挖過來了。”當(dāng)然,杜云會收中介費的。
孟老板一般待在江蘇做生意。他不喜歡到浦寨買半成品,因為運到浦寨的貨已是別人挑剩下的了。“我要的是越南的木材、中國的工藝,所以請中國師傅過來,指導(dǎo)越南工人加工。”越南人力成本低,工人工資每天只有50元人民幣,而中國的工人要300元,還不算加班費。如果從越南將貨物運到北京、上海、深圳等地,價格翻個兩三倍絕對沒問題。
在越南的兩天,細雨時斷時續(xù),賣紅木原料的市場甚是冷清。“越南人沒中國人那么勤快,從來不起早貪黑。每天八九點才開市,中午12點必然準時關(guān)門午休。下雨天更別指望他們會出來賣貨。”好容易雨停了,杜云帶著孟老板和龍哥去買木料。越南在幾年前就禁止原木出口到國外,現(xiàn)在對樹木的砍伐也日益謹慎。在市場上出售的木材,大多來自老撾、柬埔寨。越南從初級的市場,正慢慢開始演變成一個交易的樞紐。
除了加工廠,一些人也做起了物流的生意。中越兩國文字撰寫的大招牌上寫著從慈溪發(fā)往浦寨,甚至是國內(nèi)各地的物流路線。來做生意的中國人越來越多,腦瓜靈活的杜云自己也做起了生意。他盤下了一個6層、12個房間的小旅館,只向中國人開放。
“安全起見,不接待越南人。有些老板來買貨,帶三四十萬元是經(jīng)常的事。萬一有個閃失,損失了聲譽,這一年的生意就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