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好問作為金元兩代文學史的代表性人物,在散文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散文具有“以史為文”的特征。《內翰王公墓表》是元好問在“崔立碑事”發生十年之后寫成的一篇碑志文,包含著元好問對于“通達”和“守節”獨特的體會,同時也體現出他對自身的自省和反思。
關鍵詞:元好問;通達;守節;《內翰王公墓表》
元好問最為后人推崇的是其詩歌方面的成就,但同時,元好問又是一位具有強烈史家情懷的散文家,他在金亡以后著手編纂了《中州集》《壬辰雜編》《金源君臣言行錄》等(現存僅《中州集》),真實記錄了金代的人物和歷史。
元好問的學生郝經在《遺山先生墓銘》中說:“汴梁亡,故老皆盡,先生蔚為一代宗匠,以文章獨步幾三十年。銘天下功德者盡趨其門,有例有法,有宗有趣,又至百余首。”[1]郝經的這一段話很大程度上概括了元氏之文的成就。
“崔立碑事”發生在1233年,時值蒙古國進軍金國都城汴京,金哀宗棄城而逃,元好問等人被圍困城中,守京將軍崔立等人帶城向蒙古軍納降,一城百姓遂免去生靈涂炭之苦,元好問等人也得以保全。崔立投降,以后自以為有免去汴京屠城之禍,拯救汴京百萬生靈之功,脅迫朝中大臣為其立碑,歌功頌德,元好問,王若虛等人全被牽涉其中,史稱“崔立碑事”。這件事情對于元好問一生影響很大。我們所熟悉的《癸巳歲寄中書耶律公書》就是因其所作。元好問在此后的人生中始終都對自己參與“立碑”無法釋懷,也正是因此十年之后在《內翰王公墓表》中他再一次借為王公立碑表明了對“崔立碑事”的態度和評價。
《內韓王公墓表》是元好問為好友張若虛所作。張若虛同元好問一起經歷“崔立碑事”,是參與崔立碑事的主要文人之一,兩人在金亡后均沒有出仕。通過元好問在《內翰王公墓表》中對“崔立碑事”的表述,我們可以出其對于“通達”和“守節”的思索。
1、借對于事件經過的描述表示自己對于“立碑”事件的反對。元好問在描述立碑過程中使用了“群小獻媚”[2]等詞,這就表示元好問本身對于立碑這件事是不贊同的。
2、借王公之口表明自己當時參與此事是受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同時也借王公之口對于立碑之事提出了直接的批評。“頤指如意,人或少忤,則橫遭饞詬,立見屠減”[3],崔立等人當時的驕縱和強硬,使得元好問不得已而為之,后又通過王公之口“不從則死,作之則名節掃地”來說明自己的兩難處境,再一次說明自己是不得已而為之。
3、值得關注的是,元好問在里面用到了一句話,就是“丞相以京城降,城中人百萬,皆有生路,非功德乎”[4]。這句話盡管是翟奕等人說的,但是也表明了一個問題,就是元好問本人雖然對于立碑之事不贊同,但是對于降城一事卻并無批評之意。
元好問師從郝天挺,郝天挺所承程顥理學,重修身濟世,輕功名[5],在郝天挺的影響下,元好問形成了以忠君愛國的儒家思想為主導的思想體系,這種思想主導了元好問一生, 也影響了元好問的一生。同時,郝天挺“保民而王”[6]的思想也對元好問有直接的影響。這兩種思想本身并無矛盾,但是在金元易代的亂世中卻發生了強烈的沖突。一方面,元好問的儒家思想要求他忠于金國,忠于哀宗;另一方面,“保民”的思想又使得元好問為拯救京城百萬生靈,免受屠城之災而冒天下之大不韙,進言留守的執政以降城求存。這兩種思想是相互矛盾的,元好問只能選其一而不可兼顧。
面對此種情況,元好問在當時選擇了納降,選擇了保民,這種行為表明他思想中具有“通達”的一面,他此時已經意識到了金被元取代是歷史之大趨勢,針對于現實的需要,他不死守禮法而懂得變通,拋棄了狹隘的“夷夏大防”的觀點,具有進步的民族思想和節烈觀。而元好問在金亡之后選擇“不仕”,則是儒家“忠君愛國”思想的一種表現,體現出文人知識分子的氣節。
文人和氣節的命題伴隨元好問的晚年,所幸之事是后世對此多贊同少責難,對元氏之選擇大都寬容以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元好問在保存金代的文化,金代的文人名士上所做出的貢獻,使得他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一個比名節更高的高度,以暫時的小范圍的氣節的犧牲來換取整個文化的生存,這在價值上是值得肯定的。
總體來說,元好問在《內翰王公墓表》中再一次將所經歷的“崔立碑事”呈現出來,透露出其思想上深深的矛盾以及在“通達”和“守節”之間做出的有益探索,同時也鮮明的體現出元好問對作文的主張,具有明顯的史家意識和遺民情懷。
注釋:
[1]郝樹勇、楊國勇.元好問傳[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283-284.
[2][3][4]全元文[M]卷30·元好問,488-491.
[5][6]狄寶心.元好問與郝氏祖孫的交往和影響[J].忻州師范學院學報.2007.2.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