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的鳥兒

　　初冬的早晨，萬里晴空。
　　文化廣場綠化帶里的三葉草，在朝陽的照耀下，呈現出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這種植物非常有意思，總是在比較涼爽的時候長得最茂盛。眼下已經進入冬天，時節馬上就要到小雪了，其它植被早已枯黃，而它們卻依舊生機無限。經歷隆冬嚴寒以后，來年初春最早復蘇的，好像也是它們。我之所以先說這種草兒，是因為在這個蕭索的季節，它們格外顯眼，格外讓人心生愛憐。當然，更讓我感動的是，在一碧如茵的芳草地上，幾只越冬的鳥兒，正在歡快地鳴叫覓食。
　　最先進入我的感覺的，是那些鳥兒的叫聲。有喜鵲，有白頭鵯，還有灰椋鳥，嗯，好似還有斑鶇……因為對鳥兒長期的關注，我對它們熟悉了很多，憑借叫聲，基本上能分辨出鳥兒的品種，一只鳥兒從眼前飛過，也能辨別出它的種類。有朋友夸我博學，其實那是一種愛……這種愛是源自內心的，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沒有任何的利祿功名。敬畏自然，敬畏生命，一直是我內心的情感，幾十年從未改變。對花鳥魚蟲的喜愛，是從記事的時候就開始的。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花鳥魚蟲自然就成了封建余毒的東西，在我的故鄉沒有幾個人養花養鳥，大家的心思都在抓革命促生產，斗私批修上邊，作為封資修的花鳥魚蟲很少有人問津。
　　但一切總有例外，我大舅就是例外的一個人。姥娘家那時候有一處園子，有兩畝地大小，四周有圍墻。圍墻上爬滿了大舅栽種的許多花木，郁郁蔥蔥，芬芳馥郁。園子里有一口老井，井上架著轆轤，井邊有一株海棠樹，春華秋實。那時候社員家里都有自留地，姥娘家因為有了這處園子，村外的自留地就沒有了。這處園子，也就成了兒時留給我最美好記憶的地方。園子南邊的榆樹上，舅舅掛上了幾只鳥籠。這是一種抓鳥用的滾籠子，在籠子里放上一只鳥，叫“戶”，用它來吸引別的鳥兒。然后，籠子上還有谷穗、枸杞、蘇子等誘餌，那些野鳥就聞香而至了。等它們踩上滾拍，就中了機關，成了籠中之鳥。舅舅抓到鳥兒，從來不傷害它們，而是精心飼養起來，把它們喂熟之后，就開始訓練它們叼紙條，叼飛針，銜硬幣，樂此不疲。
　　有一只鳥兒一直留在我的記憶中，那是舅舅送給我的一只北紅尾鴝。這只鳥兒非常美麗，黑褐色的身體，僅翼斑白色，頭頂及頸背灰色而具銀色邊緣，叫聲悅耳動聽。我把籠子掛在門前的梧桐樹上，每天給它添水添食，漸漸地它和我熟絡起來，每天放學的時候就沖我歡快的鳴叫。我有時候忘記關籠門，它就飛出來，在梧桐樹上游戲，到晚上又回到籠子里。后來，我又得到一只鳥，俗名叫“大眼賊”，野性十足。我把它們放到一起，結果一天以后，兩只鳥兒都不見了。
　　另一只就是我家房梁上的家燕了。有一次一只雛燕從窩里掉下來，我把它救起來以后，包扎了傷口，送回窩內，它后來在我家房梁上連續住了好多年。
　　啰里啰嗦說這些，是想回憶一下與鳥兒們的緣分。人愛鳥兒，鳥兒也會愛人，時下講究和諧，我想也應該包括人與自然的和諧吧。
　　我循著鳥叫的聲音，很自然就看到那一群鳥兒了。那是三葉草草坪邊上，綠化時用來澆水的管道沒有關嚴，在地下形成了一汪清泉。那群鳥兒就在清泉邊喝水、洗浴，旁若無人地高聲喧嘩。其中最多的是灰椋鳥。我靜靜地呆在原地不動，一直看到它們從水邊嬉戲完畢以后，飛到了旁邊的苦楝子樹上。苦楝子樹上結的果子很多，一嘟嚕一嘟嚕的，眼下已由青色變成了金黃。初冬和暖的陽光溫柔地照在上邊，果子便泛出誘人的光澤。于是在蔚藍色的天空下，灰椋鳥覓食的精彩畫面便出現了：它們站在高高的枝頭，面對著金色的盛餐，尖尖的嘴巴張得老大，準確地銜住一枚果實，叼在嘴里，仰起脖子，囫圇吞下去，然后再銜另一枚。
　　到文化廣場越冬的鳥兒很多。喜鵲和灰喜鵲在草叢里尋找草籽，在一片松林下找到了野草莓漿果，大快朵頤。斑鳩也在草叢中尋覓，不時抬起小小的腦袋，警惕地望著四方的動靜。戴勝憨厚一些，若不是人靠的太近，它們也不愿意飛走，此刻正用它長長的喙在土壤的縫隙里翻找著，不一會就捉出一只肥美的蟲子，抬起頭，咽下肚去。白頭鵯從柳梢飛下來，到金銀木上啄食紅色的漿果，就在我眼前留下了一幅優美的花鳥圖。高坡上的柿子樹落盡了最后幾片葉子，光禿禿的枝頭上有幾只斑鳩在呼喚著同伴。當然鳥兒的世界中是少不了麻雀的，它們成群結伙，活躍在草地上，池水邊，一天到晚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一聽到風吹草動，就轟地一下飛起來，落到樹梢上，接著開始新一輪的音樂盛典。
　　藍天上一群優美的靚影劃入眼簾，盤旋了兩周以后，輕輕地落在不遠處的懸鈴木上。我趕緊望過去，啊，是一群太平鳥，落在兩棵樹上。一株上十一只，另一株上六只。十七只太平鳥一模一樣，頭戴太平冠，高貴不俗；青銅色的體羽，彰顯著富貴和華麗，翅尖上初級覆羽端部白色，在翅上形成一道白色翅斑，跟上端的黑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再加上翅根部的一抹紅和紅色的尾羽，就像美女穿上一件華麗而典雅的時裝，光彩照人。太平鳥來了，象征著什么啊？這種吉祥的鳥兒，來到了我們的城市，令人欣慰。這是一種雜食性的鳥兒，主要以野果為食，在苦楝子樹、女貞樹、金銀木、國槐樹上都有它們啄食的身影。它們把漿果囫圇吞下去，消化掉皮層中的營養物質，再把種子帶到別處排泄出來，為這些樹木完成了播種，也為自己填飽了肚子。自然界的動植物之間，或許就是用這樣一種和諧的相關關系，進行著生命的傳播和延續。
　　這幾年我們這座城市越來越美，水面多了，綠地多了，有了棲息和繁衍的樂園，鳥兒們也就多了起來。以前記得冬天只能看到麻雀和為數不多的喜鵲，現在在市區越冬的鳥兒到底有多少種，真的數不清了。
　　數不清索性就不數了，能在初冬的暖陽下聽到它們的歌聲，看到它們的舞蹈，不就是一種幸福么！但愿今年的冬天不要太冷，盡管有人害怕暖冬。鳥兒們還在三葉草叢中尋覓，據說如果能找到四片葉子的三葉草，就會有幸運降臨，不知道它們找到沒有。
　　天氣預報說，入冬以來最強烈的一次寒流正從北方滾滾而來，我市要出現大約十度左右的降溫。我的心，開始懸了起來……
　　
　　張維亮，男，漢族，中共黨員。1962年十一月生，大學文化，副教授。濱州市作家協會副主席，濱州市詩詞學會副會長，《渤海》副主編。散文、詩歌等作品散見于《解放日報》、《當代散文》、《黃河口晚刊》、《渤海》等報刊雜志，執行主編《渤海·三角洲文化論壇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