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真相就像在法律訴訟中,法官所認定的案件事實,并非絕對的真相,而是由證據拼接、顯現出來的圖像而已
歷史已經成為過去,誰也無法重現,留在時間長河之中的只是歷史的碎片。就像在法律訴訟中,法官所認定的案件事實,并非絕對的真相,而是由證據拼接、顯現出來的圖像而已。
歷史的還原如同把散亂軼失的拼圖從新復原,這一過程充滿敘述歷史主體的主觀性和任意性,歷史能有客觀的真實嗎?
美國幾位女性歷史學家專門寫過一本書《歷史的真相》說道:“歷史學家不能捕捉完整的往昔經驗,正如人的記憶做不到這一點;歷史學家只有往事的痕跡和殘渣,敘述出來的故事一定是片面的?!彼齻儗v史的客觀性定義為“提出疑問的主體與外在客體之間的一種互動關系”。
胡適說過,歷史就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吊詭的是,據謝泳先生考證,就連這句話也是以訛傳訛,并非歷史的真實。
這句話出自胡適的名文《實驗主義》,原意正好相反,是說“實在是我們自己改造過的實在。這個實在里面含有無數人造的分子。實在是一個很服從的女孩子,她百依百順地由我們替她涂抹起來,裝扮起來。好比一塊大理石到了我們手里,由我們雕成什么像?!?br/> 正是因為歷史真相的不可靠,而人們往往以歷史作為坐標定位現實,所以歷代權力者無不把重新書寫歷史、重塑記憶作為第一要務。??滦Q,真實或真理不過是包藏著權力意志的話語。每一朝代都要修史,修前朝的歷史,記錄本朝的歷史。
然而,“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已成傳說。千古一帝唐太宗,發動玄武門之變,殺兄屠弟,得位不正,更是創造性的開啟了皇權篡改歷史的先河,在《高祖實錄》、《太宗實錄》重新書寫了以唐太宗李世民為主體的初唐史觀,其父李淵、其兄李建成都被無情的矮化和淡化,淪為天縱英明的李世民的配角。后世所稱道的貞觀之治,這段歷史記載的“盛世”真不知道有多少水分。
奧威爾小說《一九八四》里我最感到觸目驚心的一段名言就是:“誰能控制過去就控制未來,誰能控制現在就控制過去。(He who controls the past controls the future. He who controls the present controls the past)”
《看歷史》雜志曾刊登一篇奇文《老師的“謊言”——課本不曾告訴你的歷史》。小學課本里面的《朱德的扁擔》,被一度改頭換面為《林彪的扁擔》,“九·一三”事件之后,跟隨政治形勢又恢復為《朱德的扁擔》。北洋軍閥段祺瑞、吳佩孚等作惡多端的元兇首惡,在歷史中其實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副面孔。更為搞笑的是,構成我們童年記憶一部分的勵志故事,諸如牛頓的《蘋果落地》,伽利略的《兩個鐵球同時著地》,以及《華盛頓和櫻桃樹》,竟然都是無中生有的謊言。
堪破歷史,方知真相難求。歷史很大程度上成為一種文學敘事,文學反而可能在某種程度上保存了歷史的真實。讀懂了《西游記》就讀懂了明朝,不難想象當時的社會腐敗是如何的無孔不入;讀懂了《紅樓夢》就讀懂了清朝,切身體會到當時勛貴階級的喜怒和興衰。南懷瑾曾說過,報紙上的東西可能除了名字是真的,事情都是假的;而小說里的東西除了名字是假的,可能都是真的。也許小說、民謠、野史、筆記這些民間記憶比官修史書更真實,更能為未來留下更接近真相的時代拼圖。
《1984》里的另一句話權作結尾:千篇一律的時代,孤獨的時代,老大哥的時代,雙重思想的時代,向未來,向過去,向一個思想自由、人們各不相同、但并不孤獨生活的時代——向一個真理存在、做過的事不能抹掉的時代致敬。
責任編輯:黃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