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麗麗的法學教育產業的數字背后,或許我們更應該重視學生發出的“人學法律頭發少”的悲催聲音
學校放暑假了,與一些微博達人喝酒聊天,聽某學者說起一段順口溜:“天若有情天亦老,人學法律頭發少。青冥浩蕩不見底,憲法刑法和法理。桃花潭水深千尺,民商訴訟法制史。商女不知亡國恨,不過司考沒法混。風蕭蕭兮易水寒,律師書記大法官。一騎紅塵妃子笑,學完法律沒人要。”聽完真是百味雜陳,哭笑不得。現在高考時法學專業的分數,是一路水漲船高,但法學專業的就業卻是差強人意。以至于我這位念了十年法學的大叔曾經給老家要念法律的孩子善意地提醒:這是一條看似風光其實艱辛的路,你準備好了么?
中國法學教育從文革結束后起步,短短三十多年,數字讓人震驚。現全國有法學院系600多所,增長100多倍;法學本科在校生30多萬,在校專科生22萬;在校碩士生6萬多人,在校博士8000多人。另300萬黨校文憑中還有部分法學。但是2007年以來,法學學科畢業生就業率就名列文科畢業生倒數第一。
法學為什么會成為一門顯學?很多學者認為這與1992年確立市場經濟體制有關,認為“市場經濟需要良好的法律制度”。但大躍進式的擴招還是嚴重影響了法學人才的就業。法學在校生30年增長了200多倍,自然造成供大于求,找不到工作也屬正常。就業時,無論是進法院檢察院,還是當律師,都需要過司法考試,這個現實的條件已經影響到了本科教學。原本只有大學畢業之后才能考的司法考試已經被推前到大三,使得整個本科階段正常的教學活動大受影響。
法學雖然成為“顯學”,但其定位卻一直讓人糾結:到底是素質教育還是職業教育?是通才教育還是精英教育?很多法律專業的學生,走上工作崗位后,感覺到學校學習的理論知識和實務相差太遠,只有重新在實踐中摸索“行動中的法律”。這至少讓法學教師反思:傳統的法學知識體系,是否嚴重脫離當下的司法實踐?我們的教學方法是否要在法條和案例中尋找一個平衡點?
錢鐘書在《圍城》里說,學習法學的人其實即便在中國學習也是相當于出國留學。這說明我們學習的法律話語體系、價值觀念和思維模式都可能是西方。而真正有生命力的制度,肯定是需要跟本土的社會現實和發展階段結合起來,而不可能是簡單的照搬。
法學專業招生的急劇擴張,必然帶來畢業生的過剩,這也是市場規律。法學專業的畢業生,看似就業范圍很廣,但反過來說,寬口徑也意味著被其他專業的人頂替的可能性大。當公務員、進法院檢察院、當律師、進公司是很多學生的首選,也有一部分學生選擇了繼續深造。但是,面對法學碩士、法律碩士、研究生課程班等各種形式的學士后教育,貌似走上法學研究之路的童鞋們又會發現,一方面是法學研究總是脫離實證,作為書齋式的學問而孤芳自賞;另一方面是他們依然得重復本科時考證、找工作的老路。于是依然有一部分碩士會選擇繼續讀博士,路也就越來越窄,博士之后是壯士,烈士,抑或圣斗士?
2006年,我在臺灣中研院訪學期間,參加了一次輔仁大學博士生畢業典禮。當年畢業的博士生,全校不過十一個而已,法學院只有我朋友吳景欽一人。細聊起來才知,整個臺灣法學院畢業的博士生,其實屈指可數。這讓我想到美國的法學院中,除了J.D.學位外,相當于法律碩士的L.L.M.和法學博士的S.J.D念的人非常少,全美法學院博士畢業生總數估計相當于中國人民大學或中國政法大學的博士畢業生人數。
在華麗麗的法學教育產業的數字背后,或許我們更應該重視學生發出的“人學法律頭發少”、“不過司考沒法混”、“學完法律沒人要”的悲催聲音。否則,孩子家長送來的是一個高考優等生和不菲學費,回收的是一堆債務和一個失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