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型合成毒品使用合法化合物為原料,可以模擬從大麻到可卡因的所有毒品的欣快感,它們正游走在合法與非法之間
看過《阿甘正傳》的人想必記得幸運阿甘的女友珍妮,她似乎用犧牲自己一生的代價詮釋了那時美國藥品和麻醉劑的泛濫——20世紀60年代,那是一個好像一整代人都在服用麻醉劑的時代。連小學生都會唱按照《雅克兄》的曲調配的那首歌:“大麻葉,大麻葉;LSD,LSD;大學生在制造它,中學生在服用他;我們為什么不行?我們為什么不行?”
大麻是當今世界上最廉價、最普及的毒品。與此同時,它也是著名的中藥,先秦時期的醫書已有關于大麻性味的記載。作為藥品的大麻,能用于止痛、麻醉、止痙、抗抑郁、激發欲望、平喘以及抗菌消炎。但到了20世紀初期,僅僅為了得到快感而使用大麻的人多了起來,尤其是在美國中產階級和知識分子中間。因為大麻類毒品的主要活性成分四氫大麻酚(THC)有顯著的致幻覺作用。
即使是如今,美國人仍在為吸食大麻是否能夠合法化而爭論著,但或許更應該擔心的是新型合成毒品的崛起。它使用合法化合物為原料,但可以模擬從大麻到可卡因的所有毒品的欣快感,這種東西正在快速擴散到遍布全美的“自己動手(DIY)”藥物作坊里。
從“熏香”到“浴鹽”
潘多拉混合香料工廠就是這樣一家手工藥物作坊,工廠設在密蘇里州哥倫比亞市一個狹窄的、沒有標志的泊車庫中,旁邊就是一家汽車鈑金店。工廠的老板是韋斯利·厄普丘奇,他和他唯一的一名全職員工杰伊·哈尼斯經常為了一些加急訂單在周末趕工,他們生產的成品看起來像碎草,其主要成分是一種人工合成的大麻素,結構類似天然大麻中的活性成分四氫大麻酚(THC)。
然而,厄普丘奇堅持認為,他的產品是熏香。“這個行業里有害群之馬,讓大家眼中這買賣的形象很差。”厄普丘奇說,“我們不希望人們抽這玩意兒的。”厄普丘奇指著每包產品右下角附近都印著的,全部由大寫字母寫成的免責聲明:“不可攝入”。厄普丘奇說:“這是為了阻止濫用。”
事與愿違,人們把它放到水煙斗里然后抽它,甚至在像YouTube這樣的網站上還有關于它的展示,它具有提神醒腦和欣快的能力,和迷幻劑的效果一樣。如今,像這樣的“熏香”,還有“浴鹽”,甚至“潔廁劑”,已出現在加油站、便利店、不怎么賣咖啡的“咖啡館”和新奇成人用品商店中。
大多數這樣的毒品生產成本低廉,市場推廣力度大,游走于法律邊緣。當實驗室和法律道高一尺時,化學家卻魔高一丈。
合成大麻素是范圍不斷擴大的新型毒品中最常見的一種,這種毒品能模擬非法的種植型毒品的效果,但是其來源卻通常都是合法的,它們一般來自工業生產的化合物。在短短幾年時間里,依托互聯網,一條復雜的全球供應鏈已經出現:毒品的種類越來越多,生產、包裝、運輸一條龍。這些東西正在占有越來越大的消遣性毒品市場份額,據哈佛大學和卡托研究所的杰弗里·A·麥隆估計,這類消費在北美高達1210億美元。
美國禁毒署圣路易斯分部的一名管理者斯科特·科里爾估計,美國現在至少有1000家合成毒品生產商。這還只是有能認出來的商標的。“如果算上用互聯網當原料來源,在地下室里鼓搗玩意兒的,這數字可要大大增加。”他說。許多合成物做起來一點也不復雜;在YouTube上,講解合成過程的視頻長約十分鐘。
在美國,像厄普丘奇這樣的藥物生產商,即使每年銷售未達數十億美元,但至少也有數百萬美元。各州并無相應的處罰制度,消費者在首次嘗試這類“熏香料”或“浴鹽”時,并不用擔心受法律制裁,甚至目前也沒有對使用這類藥物的年齡限制。
數年前,這類消費市場還無人認真關注過,但代表650多家制造商、批發商和零售商的北美草本熏香貿易協會主席里克·布羅伊德認為,厄普丘奇所賣的這種“熏香”的市場每年有將近50億美元,而這個數字還只是基于會員自行上報的銷售統計。
“比賽開始了”
因急于控制新合成藥物泛濫,各州像是在玩一場永無止境的追逐游戲。當立法者取締一些合成物后,制造商和包裝商就會創造或找到新的變種。他們瀏覽醫學期刊,以找到由合法的研究者開發的外界感知度較低的新原料,他們往往還從國外的實驗室進口這些化合物。據全美國州議會聯合會統計,至少有32個州已立法禁止各類合成大麻素,另有18個州正在訂立類似法律,或提高對生產和濫用這類藥物的處罰力度。
合成藥物不僅限于模仿吸食大麻帶來的效果,所謂的浴鹽或潔廁劑實際上是合成物的第二波浪潮:以化學為基礎的毒品替代物,可以模擬更強烈的東西,比如冰毒、可卡因、搖頭丸、麥角酰二乙胺(LSD,一種致幻劑)、苯環利定(PCP,一種有麻醉作用的致幻類藥物,通常在獸醫中用作麻醉藥),甚至以上述所有物質混在一起的化學物質為基礎,能夠產生更強模仿效果的替代物。至少有38個國家也禁止或即將立法禁止一些合成卡西酮類化合物(它們能模擬冰毒等毒品)。
我們可能只是剛剛開始了解這類正在發展的毒品的影響。它們可以像有機物產品一樣提供欣快感,卻沒有種植的麻煩;他們只需以極小的包裝,無需成捆運輸;緝毒犬無法,或至今也不知道該如何嗅出這類藥物;在藥物測試中,它們也隱遁無形。各種跡象都表明,種植毒品的合成復制品,不管是不是合法的,已經切切實實地來到人們面前了。就像禁毒署的科里爾所說的那樣:“比賽開始了。”
禁毒署發言人拉斯蒂·佩恩也認為,禁止這些東西并不意味著他們就會消失。非法的混合物可能重返貨架或在地下市場出售。“一個合乎邏輯的假設是,壞人會將這東西看做好生意。”他對合成物一事說道,“如果他們以往賺錢方式是直接參與毒品走私,那么今后則是另一種形式的走私。”
保羅·卡里是位于密蘇里州哥倫比亞市的密蘇里大學醫療中心毒理和藥物檢測實驗室主任,他是全國毒品法庭專業人員協會的專家顧問。雖然一些JWH化合物的尿液檢測法在2010年底被開發出來了,但他說這仍然很昂貴,并且全國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家專業實驗室才能做這項檢測。“大多數設計類毒品(disigner drugs)生產成本低廉,市場推廣力度大,游走于法律邊緣。當實驗室和法律道高一尺時,化學家卻魔高一丈。”他說:“實驗室檢測這類毒品的能力將總會落后于非法化學家們生產它們的能力。”
禁毒署發言人佩恩補充說:“這玩意兒是不會消失的。在很長時間內,我們將要和合成物打交道,而新的化學品還會不斷出現。”
合成毒品的大麻煩
加工者的利潤增長,而用藥的副作用和悲劇也在增多。全美國毒物控制中心協會2009年只收到14通報告熏香的有害作用的電話。而這一數字在2010年驟升至2874通。截至2011年5月,這數字又增加了2324,是上一年的兩倍。
也有醫院表示,吸食這種熏香可引起焦慮、心跳加速、嘔吐,強烈幻覺以及癲癇發作。“大麻可以讓你感到平靜和放松,但是這些東西似乎會導致焦慮。”密蘇里毒物控制中心的醫學主任安東尼·J·斯卡爾佐醫生說“人們總是認為,他們可以合法購買到的東西是安全的,實際上,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玩意打交道。”
衣阿華州的一位高中生,從當地一家購物中心合法地買到熏香合成物,并吸食。他事后告訴同學自己像在地獄一般。在回家后一個半小時,他用獵槍自殺了。而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地區的一位高中生今年1月使用槍支狂暴地洗劫了學校,射殺了校長助理,并隨后自殺。后來的毒物檢驗報告表明,他體內發現了合成大麻素。
而諸多合成卡西酮則是以浴鹽名義進行過重新包裝的,這類微小、包在可溶解膠囊中的卡西酮經常以大瓶裝形式在一些大型洗浴用品店出售。但在小零售店中,這類合成物是以較小袋裝形式出售,每袋最高售價高達50美元。用戶在購買后不是把它們溶于澡盆中,而是將其挑破,直接用鼻子吸、點燃后吸食、或吞服。
濫用浴鹽造成的后果也在近期達到了高峰:去年出現302起向有毒物質控管中心求救的電話,而截至今年5月底,類似電話數量已達2507起。據路易斯安那有毒物質管控中心主任馬克·里安博士說,浴鹽能造成受害者妄想、極度焦慮、產生錯覺、好斗、產生自殺想法、胸疼和亢奮型精神錯亂,即所謂的“超人效果”,它可讓使用者變得如此亢奮和脫離現實,以至于被槍擊后仍會繼續狂躁下去,控制受害者幾乎變得不可能。一位據稱是鼻吸過1包浴鹽的21歲路易斯安年輕人,在3天內出現精神病間歇性發作,隨后便自殺。
禁毒需要的不僅是法律
5月,守法零售業協會(RCA)向國會代表請愿,要求考慮采取聯邦許可制度,啟用有助于跟蹤生產商和分銷商,和它們在熏香類合成產品中使用的化學物成分和劑量的代碼系統。RCA公開表明,業內企業的產品是可吸食的。RCA負責人弗朗西斯表示,購買者如何使用熏香類產品是他們的選擇。但RCA的正式態度是不得向21歲以下的年輕人出售產品。RCA同時還提議設立類似于煙草的特別稅種,以解決因使用這類產品造成的潛在健康問題的矛盾。
盯緊生產過程和標注產品成分似乎并不能打消執法者的疑慮。堪薩斯詹森縣警局法醫學家莫里斯今春拿出了一個控制麻醉藥物的新辦法。他不再逐個檢查合成物中每項有害成分,而是成功向堪薩斯立法機構請愿,對與合成大麻素有關的7種化學物質下禁令。在新法律于3月底生效后,有數百種化合物立即被禁。包括密蘇里在內的其他8個州也采取了類似做法。
堪薩斯和另外4個州也對浴鹽類合成物下了禁令,讓深受歡迎的4-甲基甲卡西酮和亞甲基二氧吡咯戊酮這一類有興奮作用的卡西酮成為禁物。這些做法可能成為各州采取行動的樣板。國會也正在考慮對一類合成大麻素出臺禁令,它還會對今后可用于家庭種植,以孢蒴為基礎的合成大麻素一類化肥產品帶來影響。
對合成大麻素的禁令能夠阻止人們吸食嗎?倫敦大學國王學院和普利茅斯大學2008年公布的一項聯合調查結果顯示,針對人們吸食毒品,真正需要的不是加重刑罰,而是提供更好的信息,讓人們了解吸食它的潛在危害。
一個好消息是,科學家們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人們之所以會掉進毒品的陷阱,是因為過著孤獨、壓抑、無趣的不幸福生活。如果生活在快樂的環境中,有可能根除任何形式的成癮。來自英屬哥倫比亞西蒙弗雷澤大學心理學系的布魯斯教授已經通過小白鼠試驗驗證了這個推斷。
布魯斯教授為小白鼠們構建了一個天堂——鼠園里有漂亮的溪流和草地,有罐頭瓶子可供戲耍,還有大量小房間供鼠類們進行約會、婚嫁等社會活動。可憐的小白鼠們再也不用整天在迷宮中瞎轉了。結果真實的天倫之樂顯然超過了毒品的人工快感,鼠園里的老鼠們對嗎啡溶液幾乎不怎么碰,而對照組中孤獨、沮喪的老鼠們則很快接受了借毒消愁的命運。這些形單影只的家伙喝下的嗎啡雞尾酒足足是鼠園里那幫幸運兒的12倍。
所以,即使研究藥物依賴性的學者們也贊同這樣一個觀點:一個積極、良好的教育環境,尤其是在兒童時期和青春期,是一個人抵抗“成癮”的強有力的保護傘。
責任編輯:黃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