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讀過的教師博客里,感覺趙趙最獨特。沒見過人,沒說過話,甚至沒見過照片,但從她的文字里,能感覺出一種特別的味兒。用一個網友的說法,叫貴族氣。從容,淡定,優雅,似乎萬事過眼,寵辱不驚。又靈動,閃跳,通透,像無影腳,或迷蹤拳:看上句,你永遠猜不出下句要說什么。像高手下棋,乍一看,凌亂,無章法,實則,行云流水,心里有譜。
這“譜”,不只在文字的收放或經營,而在生活的格調和品味。人說,從文字里能看出人來,所以,不免會透過文字,想象她的生活——精致,典雅,明凈,澄澈,略帶些小資情調。是這樣的嗎?不敢肯定。但至少,有那樣的感覺,或情懷。
對世間的各色物事,花草、樹木,鳥鳴蟲唱,甚至老了的樹木,甚至更簡單、樸拙的生活方式,趙趙都有純樸的喜歡,甚至熱愛,癡迷。“做一間小木屋,涂成蜂蜜一樣的淡金色,裝上我們這些柔軟無力的人,還有那些被‘他們’笑話的夢想,等待穿越荒野的風送來消息。送來木頭的芳香。”在《做個木匠吧,如果做不了別的》里,她如此說。她甚至覺得:“每個木匠都是傳奇。”
而在《不教書之后》里,學習種菜,或者開手織粗布店、銀子店、雜貨鋪,每一種,都被她渲染得有滋有味,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象那樣的生活。夢?或者是,每個人都有夢,也都應該有夢。而她,在夢一般的幻想里,完成了對現世生活的抗拒,和逃逸。或者,用她的說法:“成為另一個人。沒有名聲。按說應該有自己的生活。”驚訝于她奇妙的感覺,詭異的想法,極像靈動的狐,在山林間穿行,不沾染人間的煙火。
讀她的《若斷若續》系列,這樣的感觸更深。她似乎不寫詩,但她的很多句子,都是詩,很多片斷,不分行,也是詩:“蠟燭沉默時候,如沉默的玉石一樣。一旦點燃,就格外活潑。讓夜晚不那么黑,不那么沉。提醒自己:火苗一樣活潑吧。”“平庸之輩,或許從來沒有觸摸過一只真的蘋果。無法抵達任何一處:河水的波紋。玫瑰。另一只手。”“沿著你詞語的溪流走,你是源頭。”
……
諸如此類的句子,在她的文字里,比比皆是。她仿佛在春日的田野里行走,隨便拈一朵花,都鮮艷奪目,美妙絕倫。也可以說,她是在自家的菜園子里行走,那么熟悉、親切的菜園或果園,隨意采擷的一莖春韭,隨手摘下的一枚夏桔,都水靈,新鮮,可人。
當然,她不寫詩,但愛讀。“春天了。花在風里。詩在紙上。讀一首吧,花開這么好聽,水流這么清。我愛的,我收藏。你熟悉我不煩我,我讀給你聽。”她說:“我很榮幸:做一個詩歌朗讀者。”這種榮幸,我愿意理解為,是她在親近詩;是她的心靈,和那樣柔幻的情懷,在親近那些靈動的、飄逸的詞。而這種親近,讓她的文字得了濡染——就像黃昏,歸鳥的翅被暮色濡染;就像黎明,初開的花被露水濡染。
看看她都說些什么——她說“一線一線的光陰”。她說“蓮花在那里等待”。她說“親愛的夜晚”。她說“沉在光陰的底層。”她說:“失散之后,我們成為親人。”她說:“尋常樹林,也住著盛裝的秋”。她說:“愛情像芒草一樣美好,依然在呼吸”。她說:“文字就是孤寂中甜蜜幻覺嘛,幻得好不好另說。”她說:“蝴蝶晾曬被露水打濕的翅膀,顏色淺一點了輕了干透了,成群飛向花叢。”“自由不羈的詞語,野性的詞語,剛剛誕生的蕾。”她的話,用來評說她的文字,再恰切不過。
剛剛讀到她寫讀書的感受。她說,包里有書,“時間很容易消磨”。她說:“閱讀,可以讓時間變得珍貴。”這樣的感受,讀書人想必都有。但她說得多好:“早晨金子,夜晚銀子,每一刻都是珍寶,甚至不舍得丟棄每一寸。”
“讀書,這么好的事情。”她淡然地說,卻由不得你不信,像她的學生那樣——心甘情愿地浸在文字的光里,被影響,被改變,被熏陶,最后,感覺到世界的圓融,心靈的完善。而這,似乎也正是我讀她文字的過程。“就像畫家在恰當的時間喚醒了優雅線條一樣,詞語也給你沉醉,狂喜。之后,更美的靜穆。”這還是她說的。她說:“它們是精靈,它們舞蹈。”
忍不住加一句:“它們飛,在她的帶領下。或者說,她帶領著它們飛,像精靈。”■
□欄目編輯 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