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心是玻璃做的

　　古查波是個小學生，和同學踢球時，不慎砸破教室的玻璃。兩周后，老師責令他必須在“今天”把玻璃安裝好，否則，明天就不用來上課了。我覺得，小主人公的數學老師并不失為一個好老師。他性情溫和，善于引導孩子。當孩子們被雨吸引了注意力后，他借題發揮，告訴孩子們關于伊朗的地理和氣候知識，最后又巧妙地把主題拉回課堂：“雨真的很美。但是一切事物都應該在適當的時候去做。”展現了一位教師較高的專業素養。當小主人公一再被雨迷住，他屢次提醒無效后，并沒有大發雷霆，而是依然耐心溫和地建議：“你可以到外面去欣賞，直到你看夠了才進來。”即便對小主人公砸壞玻璃這件事，數學老師也表現出了足夠的寬容和忍耐。這里常年雨季，玻璃壞了，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但他還是等待了兩星期后才向小主人公下了“最后通牒”：“今天必須裝好玻璃，明天才能來上課。”
　　于是，古查波開始借錢、買玻璃、在暴風雨中運送玻璃、獨自安裝玻璃，可是最后，玻璃還是摔碎了。他只好在濃重的黃昏中重新啟程，在朋友的幫助下，再次直奔玻璃店……
　　隨著情節的推進，我的心隨著小主人公的一舉一動而時喜時悲，有時甚至摔成碎片。那塊玻璃，時刻牽扯我的心，也割痛著我的心。我一次次暗自祈禱、呼喚：“可憐的小孩啊，你千萬小心點。”我甚至仇恨那鬼天氣，仇恨那所學校，仇恨老師。我思考最多的問題是：教育是一件多么細膩而又多么神圣的工作，作為教師，也許我不經意間的一個細微眼神或者言語，對孩子來說，卻不啻于驚濤駭浪，我該如何小心翼翼地呵護每顆幼小的心靈呢？
　　“教育無小事”。但是在很多人的直覺中，“小事”似乎僅僅指學校中發生的事，如衛生習慣、行為禮貌等。其實，教育中的“小事”更應該指向人的內部，也就是關注每個受教育者的精神世界。或許，在許多人看來，讓古查波或者他的父母來賠償一塊玻璃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我們不要忽略了，古査波還是個孩子，他的心靈承受不起如此重的責任和壓力。
　　記得我念初中時，上學途中隨手折了一小截桉樹枝，不幸被林業局管理員發現。他將我告到校長那里，說我破壞國家林業，還嚇唬我要罰款5元。在上世紀80年代初，對于一個初一學生，“破壞國家林業”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簡直和竊聽敵臺同罪，而5元更是個天文數字。我不敢向父母說起，獨自默默頂住這令人恐懼的壓力。那段日子，每當有陌生人從教室旁經過，我都忍不住渾身觳觫，狀如驚弓之鳥。為此，我差點棄學。后來才明白，那位林業員同志只是在校長面前給我下馬威而已，說不定，他還以為這就是一種美妙的教育方式呢。可是，他怎能知道，這NOp75/kMU6IbS4oYkn/DPIam2SbqG+DHXOdZFxt7+go=給年幼的我造成多大的心靈損傷。我從此變得膽小怕事，另一方面又極端地叛逆，尤其對任何外加的壓力和威脅極易爆發一種“過敏反應”，甚至有暴力反抗的沖動。這種分裂性格的形成，和小時候這起事件是脫不了干系的。
　　可想而知，玻璃事件，也必將在小主人公古查波脆弱的心靈上烙下一些傷痕。
　　今天，從教育的角度審視，影片中這起事件完全可以避免。比如，校方可以先把玻璃安裝上去，對小主人公的教育則慢慢進行，比如，老師應該直接和小主人公的父母取得聯系，雙方進行協商等。同樣，20多年前，我的校長也應改變教育我的方式，除了教育我要保護公家的一草一木之外，還應該明確地安慰我說，林業局的人原諒了我，不再罰我的款，我可以放心地讀書。可惜，我們的教育，總是如此粗糙，如此不敏感不細膩。也許，孩子某個字缺一筆一畫，老師會認真地發現并不厭其煩地加以訂正；也許，孩子考了98分老師仍不忘提醒他下次要更細心，可是，孩子心靈上“缺一筆一畫”時，不知為什么，則往往被忽略不計了。
　　看完《柳樹之歌》，那塊易碎而最終又破碎了的玻璃，還時時鋒利地晃動在我的眼前。它仿佛告訴我：要善待每一個在你面前走過的孩子，也許他調皮，也許他蠢笨，也許他有些無賴，也許他假裝勇敢，也許……但無論如何，他的心，一定是玻璃做的，他的心是易碎的。■
　　□編輯 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