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磚上的“古樂”考二題

　　史前時期人類的樂舞活動和精神信仰與原始宗教密切聯系，往往通過儀式活動表達人類的意愿。先秦歷史文獻中見有不少關于神話傳說時代和夏商周三代樂舞的記載，其中有些樂舞形式一直延續到漢代，在漢代畫像磚石上留下珍貴遺跡。在歷史發展的長河中，由于藝術與政治、經濟、社會發展相比，具有較為穩定的特征，因此，考察漢代畫像磚石上樂舞圖像蘊涵的意義，有助于我們更好地了解歷史；特別是對于缺少文獻記載的巴蜀遠古文化，借助藝術圖像研究歷史，更顯得必要了。本文從四川出土漢代畫像磚石圖像中選取相關“古樂”圖像，作些考證和探討，與讀者共賞，亦求教專家指正。
　　西王母與上古音樂
　　四川出土漢代畫像磚石圖像中，以西王母及仙界神靈為母題的圖像多達二百余幅，反映了漢人崇尚天界、長生不死的世界觀。到東漢末期，西王母已取代諸神靈，成為巴蜀祭祀的至尊主神。畫像磚上的演樂圖像，也成為我們今天了解古代藝術的珍貴資料。
　　原新繁縣出土漢畫像磚所繪，可命名為《西王母神樂》；分上下兩部分，上部正中西王母坐龍虎座上，左下方為三足鳥，右上方為九尾狐。圖下部為仙人神獸表演，中間仙人（或為蟾蜍）騰空起舞，右跪坐二人似在吹竽；九尾狐舉首樹尾，似在聆聽。（圖一）新津縣木魚山出土幾幅橫條畫像磚，長約33—41厘米，寬僅有6.5-7厘米，圖像上有西王母與侍屬，如三足鳥、三青鳥、九尾狐、玉兔、蟾蜍、羽人等在瑤池作樂舞蹈的歡快場景。彭州、彭山等地出土西王母畫像磚圖案上，蟾蜍亦位于西王母下方正中，或持巾、或持管雙臂揮舞。
　　西王母的傳說故事以《山海經》記載最為詳盡，也見于《水經注》、《博物志》、《括地志》等地物記；文人筆記、神怪小說常取其故事鋪陳；《穆天子傳》記天子賓西王母之事，常被史學家引用考證三代“國之大事，在祀在戎”的史實；《風俗通》記虞舜時西王母獻白玉管，傳遞出漢人對我國早期樂舞儀式的認知。
　　《山海經·西次三經》：“又西三百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昆侖山盛產玉石，上古時期祭祀用器，多用玉質，玉音由此被人類所認知，遂以玉材制樂器，如文獻中常見的玉璧、玉琯（管），在西部地區已有出土。除常見于文獻記載的玉管外，近年來我們又發現成組玉石璧也具有良好音樂性能。商周之際四川廣漢三星堆遺址、成都金沙遺址等出土成組玉石璧多達6組，經電子音樂聲學測量和調音實驗研究，音樂聲學性能極佳，其中兩組已構成五聲音階或七聲音階。（圖二）其原材料應主要采自龍門山脈。齊家文化喇家遺址出土的玉琯和玉（石）璧，往往兩件成組，同埋藏于一個遺址，其中出土于同一墓葬的兩件玉管，形制相同，僅內孔開孔大小不同，音高相差二度，應當是早期的律管。三星堆、金沙遺址出土玉石璧與喇家遺址出土玉石璧相似，主要材質是蛇紋石，璧形規整，形制較小，直徑多在13厘米-20厘米之間，厚約0.2-0.4厘米，璧面上有清晰的磨琢痕跡，兩側多呈對稱扇面形，音高主要在小字4組。兩個考古文化區域還發現了許多相似的器物或遺跡，比如遺址中都發現了三排列九個洞孔遺跡、都發現了大石磬，出土大量無舌銅鈴，靠外部撞擊發音，帶在頭發、手腕、腳踝上，舉手頓足，可產生有節奏的音響。由此，我們可以推測，遠古時期，南北流向的西漢水，連接了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上游地區人類的交往，后來隨著西漢水干涸，這條通道才慢慢消沉了。璧與音樂有關聯，古代學者已做過有益的探索。明代大律學家朱載堉做專題考證，探討了圓環形璧與音律的關系；清末考古學家吳大澂收集古玉璧數十件，考證中國早期“同律度量衡”改革，以“尺璧”為黃鐘律，求證“以律出度”的規律。上海博物館現藏三件玉石璧璧面上有書寫文字，其中一件璧面上，用金粉標注“黃鐘律琯尺八寸”清晰可見。有學者考證，吳氏收集到的這幾件璧，屬于齊家文化遺存。
　　據蒙文通先生考證，南方音樂文化的神祖是西王母，位于中國西部昆侖山脈地區。那么，西部地區音樂又是如何與中原音樂融合的呢？《穆天子傳》的一條記載似乎給我們作了合理的解答。
　　《穆天子傳》卷三，記載了西周時期昭穆祭祀制度，其中祭祀的主神是西王母：“吉日甲子，天子賓于西王母。乃執白圭玄壁（璧），以見西王母。好獻錦組白純，口組三百純，西王母再拜受之。口乙丑，天子觴西王母于瑤池之上。西王母為天子謠，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 ，道里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復來。’天子答之曰：‘予歸東土，和治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復而野。’天子遂驅升于弇山，乃紀其跡于弇山之石，而樹之槐，眉曰西王母之山。西王母之山還歸，其口世民，作優以吟曰：‘吹笙鼓簧，中心翔翔，世民之子，唯天之望。’”文中記載了周王祭祀西王母，與西王母飲酒作樂，得到西王母的神護，和治天下的故事。其中傳遞了不少音樂的信息。圭、璧是兩種玉器，瑤池在西王母所居玉山，謠和吟各為一種演唱的方式，吹笙鼓簧是兩種樂器的演奏。這條記載反映出，上古時期祭祀禮儀以音樂舞蹈為主要方式之一，君王通過樂舞的形式賓見天神，（天上的）音樂也由此得以傳播。西周時期，古巴、蜀位于西周南土，與西周在文化上多有交往，如“武王伐紂，前歌后舞”之“巴渝舞”；商周之際，黃河流域石磬文化傳播到長江流域地區，在成都金沙古蜀國祭祀遺址留下珍藏 …… 這些都是研究歷史時非常值得關注的現象。
　　二、鳳鳥懸璧與鳳凰來儀
　　我國上古音樂經歷了由原始藝術向禮樂制發展的歷程，“鳳凰來儀”、“鳳凰儀”是見于文獻記載最早的祭禮樂舞儀式名稱，在漢代畫像磚上遺存珍跡。
　　四川畫像磚上有多幅鳳鳥“懸璧”圖像（圖三），參照古文獻記載，可以作為研究我國禮樂儀式“鳳凰來儀”、“鳳凰儀”的資料。“懸璧”在音樂學上的意義，應當與我國西周“樂懸”制一脈相承。從音樂聲學原理看，樂器被懸掛敲擊，可產生有規律的振動，形成音高，并產生共鳴作用，使樂音在空氣中可以傳播。可見，早期人類對音樂的感知，與懸掛器物的使用方法有著緊密聯系。鳳凰是懸璧者。兩只鳳鳥，或曰一對鳳凰，口銜絲帶，穿過璧孔，有的鳳凰直接用長喙懸璧。鳳凰也是舞蹈者，伴隨著擊璧發出的樂音，兩鳳相對而立，展翅翱翔，鳳尾彎卷上翹，舞姿飄逸優美，充滿動感和韻律。
　　關于鳳凰與上古時期音樂舞蹈的傳說，在歷史文獻中有多種記載。《尚書·皋陶謨》：“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賓在位，群后德讓，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鳥獸蹌蹌，《簫韶》九成，鳳凰來儀。”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皋陶謨》描寫了我國早期祭祀樂舞儀式按照一定的程序進行的場景：祭祀儀式開始，以刮奏鳴球（也稱“璧磬”，即成組玉石璧）起樂，隨后琴瑟之樂與歌詠合樂，在樂聲中，迎來先祖先妣，再迎接賓客就座；諸君王禮讓就位后，表演繼續排列有序地進行，奏樂有吹管、搖鼗，吹笙、擊鏞（編鐘的一種），合樂開始，以擊“柷”（一種木筒形樂器，用木牘由上至下撞擊）起樂，樂曲結束時，刮擊“敔”（現存清代伏虎形木敔，藏四川博物院，上有木齒）止樂。再進入配樂的舞蹈，化裝成鳥獸的舞者翩翩起舞，所奏樂舞曲為《簫韶》，共有九章。鳳凰出現之時，樂舞儀式達到高潮。《皋陶謨》的這段記載，雖然摻雜后人的觀點，但其描寫的儀式場景和程序確是可信的，所記樂器鳴球、琴瑟、鼗鼓、笙、鏞，樂舞“鳳凰來儀”等，已在考古文化中找到實物或圖像。樂舞儀式名“鳳凰來儀”或“鳳凰儀”。這段記載是考證我國三代禮樂文明形成的重要資料，從中我們可以得知中國禮樂制度的形成：在夏商時期已建立了“典樂制”，設立了專門主持祭祀禮儀的樂官。這也是我國最早出現在文獻中，有明確職責的官職。而祭祀樂舞的形式、程序以及樂名《簫韶》，舞儀《鳳凰儀》，都已具有完整的、成熟的演出形式與風格。“國之大事，在祀在戎”的國家職能，在夏商時期也已具有了特定的內容，樂制與禮制實際上是不可分割的用于國家特定祭祀儀式的等級制度。我們從文獻中獲得的有關禮樂文明的信息，和從考古發掘中得到的禮器或樂器實物，絕大多數演繹了古代國家的最高權力和行為。
　　
　　漢人考證《鳳凰儀》，將其與西王母的傳說故事結合在一起，見于《太平御覽》卷二百三引《風俗通》：“舜之時，西王母來獻白玉琯。漢章帝時，零陵文學奚景于冷道舜祠下得笙白玉琯，后乃易之以竹為琯耳。夫以玉作音，故神人和，鳳凰儀也。”從《風俗通》的這段記載中可知，漢人考證中國遠古時期音樂的起源，以玉作音時代可追溯到虞舜之時，源于西王母獻玉琯，其時樂舞為祭祀中的主要活動，祈禱神人和諧相處，表演形式為鳳凰樂舞，已初具禮儀的性質，儀式名為“鳳凰儀”，與《尚書》記載是相吻合的。《鳳凰儀》的表演，承傳了人類最早的舞蹈形式，即模仿成動物表演，所謂“百獸率舞”是也。“鳳凰儀”是由兩個演藝者（或為巫）扮演成鳳凰，如漢磚上的鳳凰銜璧圖所示，擊璧發出樂音，與天地溝通。
　　漢人為什么會將《鳳凰儀》與西王母聯系在一起呢？可從兩種情況分析，其一，遠古時期樂制（包括樂器和樂律）的用器，經歷了以玉作音，到以竹作音的階段，西王母是遠古時期玉質樂器的創制者，也是人類祭祀以玉作音的祖神，其所居住的昆侖山脈地區是我國玉石的主要產地之一。由此提示我們在研究上古音樂和音樂起源時，不可忽視對玉質樂器的音樂性能研究。其二，我國夏商周三代形成的禮樂制度，是以中原文化為中心的多元一體格局，西部地區是中國早期文明形成的重要區域。西周取代商朝后，國家制度隨之轉移，更多地體現出西周文化特征，這在音樂文化上表現得尤為突出。藝術的發展，具有相對穩定的特征。在政權轉換時期，文化藝術品被保存積淀下來，為后人研究留下了最珍貴的資料。漢代以前，歌樂舞三者合為一體，其主要功能是用于國家禮樂大事，音樂的性質與秦漢以后是不同的。秦漢“樂府”中，既保持了周禮樂制的核心——以祭祀樂舞為主體，也出現了專為欣賞而采集的音樂。應該說我國音樂舞蹈的性質，秦漢時期是一個轉化期；之前，是以祭祀為核心的禮樂制度下的音樂舞蹈活動，音樂的主要功能是用于國家的祭祀禮儀。經歷春秋戰國“禮崩樂壞”之后，音樂舞蹈活動才逐漸被純粹藝術學意義上的音樂舞蹈所代替。即使音樂逐漸成為欣賞和娛樂活動，但在國家禮儀中，音樂舞蹈依然具有最重要的祭祀功能。所以我們研究漢代及其之前文獻和圖像中關于音樂的記載，不應該忽視這些藝術形式在遠古歷史文化中的特殊功能和重要作用，不應該僅僅把它們作為現代藝術學上的藝術品來對待。
　　巴蜀古代藝術具有明顯的積淀性特征，每每在時代發生重大變革之時，中華文明的優秀藝術成果，都在這里得到保存。晚商至商周之交的三星堆和金沙遺址出土了大量奢侈的人工藝術品，包括樂舞用器，正是我國禮樂文明形成的歷史積淀。其中關于商代禮樂儀式《鳳凰儀》的文獻和圖像紀錄，也在這里留下珍貴遺跡。
　　《山海經·五藏山經》記載蜀人祭祀岷山神祖，有12條用璧，其中《中山經》祭岷山有3條與樂舞有關的記載：“岷山之首……嬰毛一璧，干舞用兵以祈禱，繆冕舞”、“干舞、置鼓、嬰用一璧”、“合巫祝兩人舞，嬰一璧”。“嬰”可釋為“陳設”。“合巫祝兩人舞，嬰一璧” 詮釋出巫祝扮演鳳凰舞儀的原始形態。原華西協合大學博物館館長鄭德坤先生認為三星堆月亮灣土坑中出土的玉石器“以圭璧為大宗”，“且岷山的祭禮有與其它山不同者，干舞用兵以禳祈一也，繆冕舞二也。”[1]林向先生認為三星堆二號祭祀坑出土的青銅戈、玉石戈等都是用于“祭祀儀式中舞蹈時用的器械”[2]，都明確地指明了三星堆、金沙遺址出土玉器的基本性質。三星堆、金沙遺址出土眾多器物，與古蜀國祭祀樂舞相關，勿當置疑。如玉戈、無刃青銅戈，當為武舞用器；玉璧、玉環、玉瑗、邊璋等璆玉，自當是文舞用器了。
　　金沙遺址出土“神鳥繞日”金箔，金箔形制為璧形，可能是嵌在某種器物上的裝飾。金箔上刻圖案有四只鳳鳥環繞太陽，太陽芒紋為十二個。另有青銅帶柄璧一件，璧面刻三只鳳鳥環繞圓環，無芒紋。同出一個遺址兩件璧形器，均以鳳鳥為紋飾，無疑可作為考證《鳳凰儀》的資料。
　　帶柄青銅璧（環、瑗）可手握璧舞蹈或敲擊發音，其使用方式在文獻圖像中均可找到記載。《山海經》中有兩處記載了雙手持環而舞。《海外西經》記載一則神話故事：“大運山高三百仞，在滅蒙鳥北。大樂之野，夏后啟（夏朝的第二個君王名叫啟）于此舞九代，乘兩龍，云蓋三層，左手操翳，右手操環，佩玉璜。在大運山北，一曰大遺之野。” 《大荒西經》記載了同一神話故事：“西南海之外，赤水之南，流沙之西，有人珥兩青蛇，乘兩龍，名曰夏后開（即啟），開上三嬪于天，得九辯與九歌以下。此天穆之野，高二千仞，開焉得始歌九招（九韶）。”《山海經》記載的這兩條神話故事，是寫夏代第二代君王夏后啟時的帝王祭祀樂舞《九代》舞的來源及其表演方式。跳舞者左手拿著彩色的羽毛，右手操環而舞。《九代》舞是歌頌歷史傳說時代和夏商周時期九個帝王的樂舞，見于《尚書》、《呂氏春秋》、《路史·后紀》等文獻記載。《九辯》、《九歌》是上古時期的祭祀音樂，見于《楚辭》；《九招》即《簫韶》九章的別名。在這些記載中，《韶樂》的時代被提前到夏啟之時。操環而舞的表演形態，在陜西寶雞茹家莊西周墓出土青銅舞人像上，留下生動的表演形象。有學者認為，“西周時期另一個值得重視的文化現象，是一大批近似于巴蜀風格的青銅器出現在陜西寶雞地區，集中表現在寶雞茹家莊、竹園溝西周早中期國墓地中出土的兵器和特殊容器上。”“國墓地青銅器是巴蜀青銅器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環節，這個氏方國，與川西蜀人有著密切關系，有可能就是古蜀人的一個重要文化分支。”[3]寶雞茹家莊西周早期墓葬出土青銅舞人雙手持璧環類舞具圖像，印證了出土于三星堆—金沙遺址的上百件璧（環、瑗）形器、戚形器用于祭祀樂舞的功能，保留著我國早期禮儀樂舞的表演形態和韻律。璧與環等璧屬類器物作為樂舞用器，也為我們研究遠古時代文舞的表演形式，提供了真實資料。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早期西周與古蜀國之間發生過什么樣的交往和聯系？西周建立起成熟的禮樂制，其樂舞儀式用器是否與三星堆、金沙遺址出土大量祭祀樂舞用器有聯系？玉璧的傳播和發生的功能轉化，是否也在這一歷史時期完成？漢代畫像磚上的鳳鳥“銜璧圖”，是否可以演繹出夏商《鳳凰儀》中的“鳳鳥懸璧”，向西周“鐘磬樂懸”制的轉化？
　　古蜀國與中國早期祭祀樂舞儀式《鳳凰儀》的聯系，在《山海經》中有更為詳細的記載。《山海經·海內經》中描述了一幅“都廣之野”農業文明的繁榮景象：“西南黑水之間，有都廣之野，后稷葬焉。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鸞鳥自歌，鳳鳥自舞，靈壽實華，草木所聚。爰有百獸，相群爰處。此草也，冬夏不死。”《山海經·海內西經》、《山海經·大荒西經》中，也有相同記載。《山海經》中的這些記載，是對我國早期農耕文明發展狀況的生動描繪，也是對我國早期農耕文明條件下原始藝術鮮明特征的高度概括。“鸞鳥自歌，鳳鳥自舞”的描繪，一處出自“都廣之野”，一處出自“西王母之山”的“沃民之國”。郝懿行注云：“有五采鳥三名，一曰皇鳥，一曰鸞鳥，一曰鳳鳥。”袁珂案：“經內五采鳥凡數見，均鳳凰、鸞鳥之屬也。”今“學者多認為‘都廣’即‘廣都’（今雙流縣），也就是杜宇的別都瞿上。”[4]由此可見，“鸞鳥自歌，鳳鳥自舞”的原始樂舞形態，最終演繹成為《鳳凰儀》的禮儀性樂舞，被沉淀在古蜀國祭祀農神先祖的儀式中。三星堆出土大型青銅神樹和鳥形塑像，演繹著這段神奇美麗的傳說；金沙遺址出土帶柄青銅璧上的三鳥環日、璧形金箔上的“神鳥（四只）繞日”圖像，講述著古蜀人農耕祭祖、制禮作樂的國家儀式和崇拜太陽、天人合一的精神信仰；漢代畫像磚上的“鳳鳥銜璧”，最終演繹出中國歷史上早期禮樂制之祭祀樂舞《鳳凰儀》的生動形態。由此，我們相信中華民族是一個有著悠久禮樂文明歷史的民族，是一個建立在禮樂文化基礎上高度發達的文明國家。
　　注譯：
　　[1]鄭德坤：《四川古代文化史》巴蜀書社2004年，第48-59頁。
　　[2]林向：《蜀盾新考——古蜀文明的祭儀干舞》，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190-195頁。
　　[3]趙殿增：《三星堆考古研究》，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429、430頁。
　　[4]蒙默等：《四川古代史稿》，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2頁。
　　作者單位：四川省社科院歷史所（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