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最近到一所鄉鎮中學參加了一個別開生面的評議會。全校教師書面給每位領導開會講話的水平打分,而后由工會代表與他們當眾交換意見,學期結束,教干們的獎金與此直接掛鉤。
該校會風驟變,會議數量減少,質量卻明顯提高。這一方法,竟是由領導們的講話、會前會后反復強調的一個問題,引發了群眾聯想而產生的。
學校對教師的備課一直抓得很緊,要求特別具體、非常嚴格。如,教學目標、重點難點、課時安排、教學步驟、板書設計,乃至教后感,都必須按照既定程式規范,分類列條、清晰工整地書寫在備課本上。不同學科、所有教案,項目齊全、缺一不可,定期上交、檢查及時。
教導處月底普查、校長室期末抽查,考核在案、評定存檔。就是要監督每位教師備足課時、上好每節課,絕不容忍未備課而上課堂的現象存在。一經發現,毫不客氣,嚴肅批評,扣發獎金。
一次教務主任又在會上強調備課教案之事,突然下面有人小聲冒了一句:老師上課要備課,領導開會也該備備會。
這話即刻引起一片議論之聲,會開不下去了。這學校的校長也是有勇氣和魄力,索性讓大家暢所欲言,充分發表自己的意見。
過去學校晚上開會頻繁,周日例會永遠正常,周二集體備課持之以恒,周四政治學習雷打不動,周一、周三、周五則為機動會議時間。
會上正校長講過后副校長講,教務處三四個主任人人講,后勤、工會、共青團,每每也必登臺說上兩句過過場。最后校長一把手往往還要來個總結,將各方面的內容再強調重復一遍,的確難受、實在夠嗆。
有時學校工作開展不順利,會上自然要發點火訓些人,這又給會議增添一種沉悶難堪的氣氛,所以教師都有一種畏會心理。
教干們工作雖然積極主動、認真負責,但開會講話卻很隨意、甚不講究。頭腦里有那么回事,想到哪講到哪,扯起來、直侃就是,會前沒啥準備、并無文稿。而那真能夠即席發言、胸有成竹,且條理清晰、準確流暢的干部人才,又實在難得少有。
這般會上發言自然難免顛三倒四、羅嗦重復,甚至胡扯亂說、離題下道。聽者已經很有感覺,頗為受罪;講者卻渾然不覺,依然如故。反正是在“自家”,沒有“外人”;講錯沒關系,現眼無所謂。
說不定有的還可能自我感覺良好、以為得意,幾日不開會就寂寞難耐、失落無聊,坐在上面對著下邊的群眾揮手開講,或許已成一種人格傾向、職業嗜好,一有機會就要抓住不放,一上講臺便會滿嘴亂說。
教師的備課是為了給學生上好課,學校開會從某種意義講,領導的講話又何嘗不是在給教師上課。以此推論,校長主任的水平想必要高于一般老師。每次會上發言,或是在業務上或是在思想上,總要對教職工有所指示教導。如此,教干不認真備會,臨時信口開河,怎能讓群眾滿意,又怎能收到理想的會議效果?
對于基層干部,備會的確是個問題。別以為那學校是你的一方獨立王國,教干怎么開講都行,群眾只有傾聽的份兒。實際上人們評價一位領導干部的能力怎樣,往往是從其開會講話的水平如何開始的,當然也不僅僅完全如此。
我們有時會在學生中搞一些民意測驗:你最喜歡聽哪個老師的課,最不愿聽哪個老師的課。
一些領導在找個別教師談話時,便會以此為金箍咒敲打收拾你:學生對你的課很有反映,都不想要你上。你看問題大不大,麻煩不麻煩?再不認真備課,把課上好,改變學生對你的看法,恐怕在這學校你要待不下去。
學生對教師的上課有意見,可以將教師調走;領導開會水平太差,教師反映強烈,是否也可把領導調走,這顯然不可能。但卻能夠引發我們從此視角去思考問題,這或許對我們的教干不無益處,頗有警醒。
該校的領導班子很有氣度胸懷,能夠自責反省。他們從心里是想把學校的事情辦好,不是將其看成個人的私利和自己的天下;是一心一意要為學生服務,而不是將教師的工作潛意識里認作是為“我”而干的。
如是,就能真誠地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中肯地批評老師們工作中的失誤,由衷地接受群眾的監督提議。嚴格地要求別人,更嚴格地剖析自己,這正是共產黨人應有的素質。
學校領導班子行政會上認真討論了教職員工這一尖銳而切實的意見,以為提得好、很正確,決定將備會作為一項教干職責、規章制度來履行遵守。教師發備課本,教干另外再多發一個備會本。
從此學校領導認真備會,有的還將發言提綱寫成全篇文稿,工整地抄寫在備會本上。教干們相互督促,共同進步,力求發言出色有力、精彩有效。
現在會議狀況大為改觀,令人耳目一新。或生動活潑,妙趣橫生,引人入勝;或莊嚴肅靜,警鐘長鳴,愀然變色。有時和風細雨,以情動人;有時雷霆霹靂,以理服人。
過去,聽眾目光發呆,打盹睡覺,各想拳經,看書看報;現在,教職工注意力高度集中,班主任則必做會議記錄。校長會上言必行,教師會后行必果。
群眾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感慨:某主任以往廢話連篇,如今言簡意賅,完全變成另外一人,簡直不可思議。看來干部的語言表達能力不是不能提高,能與不能關鍵在于有無自責心理,是否設定要求標準。
從備課到備會,不僅提出了一個提高干部素質、優化會議質量的問題,展示了領導干部的磊落胸懷與應有姿態,而且透露出一所學校民主化的可喜進程,我們需要集中,也需要民主。筆者以為,倘若從此角度去思考這一變化過程和雙向要求所蘊含的思想內容,就更為深廣而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