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精”準院士之妻細說網絡舉報背后隱情

　　2011年7月9日，一則題為《中科院準院士段振豪包養二奶，小三，小四，養私生女》的帖子在網上瘋傳，其在天涯論壇的點擊量高達65萬多次。
　　據發帖者描述，“準院士”段振豪包養多名情人，并有私生女，被老婆發現后竟謊稱是“捐精”。結婚24年，發妻在美國帶著兒子辛苦打拼，他卻在北京給幾名情人各送一套房，并且挪用了國家的科研經費。
　　隨即，段振豪向媒體承認了他曾經出軌，但說妻子在網上說的大部分事實都是編造的，“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毒”。一時間，“準院士”包“二奶”、挪用公款的事引起社會廣泛關注。有人說“這樣的人品不配做學者”，也有人說發帖者“就是為了把老公搞臭”。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2011年7月，本刊記者在北京采訪了發帖人、段振豪的妻子曹霞。在5個小時的采訪中，她屢屢落淚，講出了這24年來她的婚姻故事。
　　
　　
　　付出，付出，付出
　　
　　1989年，曹霞只身一人飛往美國圣地亞哥，和在博士后丈夫段振豪團聚。
　　段振豪是曹霞媽媽單位的研究生。媽媽牽線介紹他們認識的時候就說，段振豪勤奮好學，但家是農村的。曹霞一點都不在乎，覺得家境不是他能選擇的，只要他勤奮好學就行。交往兩年多后，他們結婚了。段振豪家在湖南農村，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但哥嫂早逝，留下4個孩子。這一大家子人，只有段振豪“鯉魚跳龍門”，學出來了。按現在的說法，段振豪和曹霞就是標準的鳳凰男與孔雀女。出生在知識分子家庭的曹霞政法大學畢業，是中國第二批領到執照的律師。從小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出國前從沒做過一點家務。
　　臨出國時，曹霞拿到了法律學院的入學通知書，但一年1.5萬美元的學費讓她望而卻步。在現實面前，她放棄了夢想，一出國就開始了在餐館的打工生活。
　　打工的生活又苦又累，有時3個月沒有一天休息。打工之余，曹霞還把家里的家務全包了。她經常對段振豪說：“兩口子為了誰洗碗打架，沒必要。”她收拾屋子、洗廁所、吸地，沒有怨言，不覺得委屈，因為她覺得“我不是為了段振豪做事，是為這個家”。剛到美國那幾年，段振豪有一陣做不出成果，每天打工回來曹霞還會陪著他一起核對數據到深夜，“只要有一個數據錯了，整個結果都是錯的。”
　　這樣的付出，一直持續了24年。在付出的同時，曹霞對自己是苛刻的，說自己“不要求任何名牌，從不做美容”。面對這樣的妻子，段振豪曾在日記中寫道：“結婚十年，看來我找這個老婆是找對了，她勤儉、善良……”說到這兒，曹霞哭了，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付出換來的卻是段振豪一次又一次的出軌。
　　
　　
　　出軌、出軌、出軌
　　
　　段振豪第一次出軌是在1992年。那年他父親中風，段振豪回國探病。在飛機上，他和一個性感的女人鄰座，兩人聊了一路，但不巧沒能在中國“開房”，于是約好回美國后在洛杉磯再相見。一天早上，碰巧醒來的曹霞忽然聽見段振豪對著電話說：“我現在出發，兩個多小時才能到你那兒。”曹霞“騰”地坐起來了，把段振豪嚇了一跳。在曹霞的逼問下，段振豪坦承了一切，并給“外遇對象”打電話說：“我不能去了。”
　　那次，曹霞原諒了他。“捉奸捉雙，我沒有事實證據，能怎么樣？”她又說，“說實在的，人到了這個時候，沒看到事實的打擊和看到事實的打擊相差十萬八千里，會自欺欺人，給他找借口，幻想他只是一時的。而且，我還有兒子。”
　　為了“糾正”段振豪的花心，曹霞經常從網上、雜志上找一些出軌引發的家庭悲劇故事講給段振豪聽，旁敲側擊地“提點”他。段振豪也說：“這些人都是為了錢，哪有人會真心對你。”但曹霞發現，“段振豪去打個吊針也能勾搭上一個，去重慶旅游立刻就和導游上床。2003年僑聯組織‘海外學子創業周’，短短一個禮拜，他就和一個女的上床了。”當記者問曹霞，還記不記得段振豪共出過幾次軌時，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數不過來了。”
　　
　　
　　面子和錢
　　
　　曹霞說，段振豪不僅老出軌，而且愛面子，也愛錢。
　　段振豪是同學里面第一個貸款買大房的，因為有面子。有時朋友夫妻吵架會找曹霞傾訴，段振豪便說：“自己的家事為什么往外說？”曹霞明白他的潛臺詞：這就是不給老公留面子！所以，24年來，無論婚姻里經歷了什么，曹霞從沒和任何一個人說過，壓抑得不行，就一個人躲在屋子里哭。
　　2008年搬家時，曹霞負責刷漆。她沒有經驗，弄錯了顏色。段振豪到家發現房子還沒刷完時，立刻大怒：“你怎么還沒搞定！”終于刷完墻后，兩人開車去吃飯。可開了一半，段振豪卻突然不肯去了，嫌曹霞穿得太寒磣。曹霞說：“誰刷房子會穿著套裝？他沒對我說一句辛苦，反而嫌我丟他的面子。”
　　曹霞說，自己是個對錢沒有概念的人，家里的錢她從不過問。但段振豪非常重視錢，很“摳”。24年來，段振豪送她的東西少而又少，也不給兒子買任何時髦的東西。
　　除去這些，段振豪對錢也非常“算計”。2004年12月，曹霞的母親在美國逝世。瞻仰儀容后第二天，段振豪突然說：“媽在北京的房子怎么辦？”曹霞的情緒剎那間崩潰了：“媽的靈柩就擺在前面，尸骨未寒，你能不能等兩天再說這些？”聽曹霞這么說，段振豪扭頭就走。他們只開了一部車，曹霞沒帶駕照、沒帶錢包，她問段振豪：“你走了我怎么辦？”段振豪頭也不回地說：“你愛怎么辦怎么辦！”母親去世前的那些天，曹霞每天只睡一個小時，她沒想到，在她最傷心、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段振豪居然和她算遺產！
　　事情還沒有結束。2005年春節，曹霞的弟弟來美國接母親骨灰回國。在整理母親遺物時，曹霞遵照母親的遺囑，把一筆錢給了弟弟。但沒想到，段振豪一看到，就開始跟弟弟算錢，甚至要動起手來。當天，段振豪就搬了出去，弟弟在美國的兩個星期里，他一天都沒回過家。
　　弟弟回國的那天，是半夜12點40分的飛機。曹霞開著車，從圣地亞哥把弟弟送到洛杉磯。她一路哭著去，一路哭著回來。回來的路上，她第一次想到了離婚：“4個小時的路啊，他再怎么對我弟弟有意見，也應該陪我啊。我送媽媽骨灰走是什么心情，萬一在路上出點事怎么辦？我一路開一路哭，我想我一定要和他離婚！”但回家后，不知情的父親卻勸她：“算了，忍了吧。”為了怕老父親擔心，離婚又不了了之。
　　
　　
　　性格和觀念的分歧
　　
　　曹霞說，自己是北京姑娘，說話比較直，講話不是那么特別注意語氣。“我倆有矛盾，我媽調解起來就會說我兩句，他經常用我媽的話反駁我，說‘你看你媽都說你直，說你厲害’。我覺得他這樣挺沒意思的。”
　　在曹霞看來，段振豪解決問題的方法一直都是簡單粗暴、不成熟。每次吵架，都是曹霞去搭個茬，給他找個臺階下。如果曹霞不說話，段振豪就一直不理她。
　　金錢觀上，兩人也有明顯分歧。曹霞覺得，我不在乎錢，但你給家里錢得和我商量，這是尊重，段振豪卻一直背著曹霞貼補家里。
　　剛到美國不久，他們很窮，段振豪給他媽媽寄了200美金，沒跟曹霞打招呼。曹霞對他說：“你應該跟我商量，我又不是不同意。”這次，段振豪承諾以后都會征求曹霞的意見。但事實卻并非如此，段振豪大弟的兒子4年學費都是他出。2010年，曹霞去段振豪的辦公室保險柜拿房產證明，意外看見了9萬元的匯款單，又是借給大弟。她對段振豪說：“這是9萬塊，不是900塊，你還把不把我當你老婆？”段振豪的嗓門馬上提高了：“這有什么好說的，人家又不是不還！”這次，段振豪覺得兩人的爭吵被路過的秘書聽到，讓他“很沒面子”。一次，曹霞看到段振豪父親寄給段振豪的信，里面寫道：“你給家里寄錢，千萬千萬別跟曹霞說。”今年3月，段振豪承認背著曹霞，給兩個弟弟一人10萬元在老家買房子。
　　
　　曹霞說，她不在乎錢，這么多年，貼補段家的錢不少，她沒計較過。段振豪的小弟游手好閑，他們花21.3萬給段母在湖南老家買房，小弟能扣下1 .3萬。小弟還經常讓朋友打電話給段振豪，說自己在急救室，讓他寄錢。這些無理要求，段振豪都一一滿足，好像他是家人的搖錢樹。段振豪的老鄉曾經告訴過曹霞，他們那兒的人都這樣，家人是一切，光宗耀祖。
　　
　　
　　離婚的底線
　　
　　2007年，段振豪正式長期回國發展，兩人開始了異地生活。曹霞不是沒有擔心過，但她想：“他這么看重前途又愛面子的人不會太離譜。”沒想到2010年11月，曹霞得知段振豪和張某在北京同居多年。但段振豪說張某是他的保姆：“她纏著我，我就和她上了一兩次床。”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段振豪也說，張某曾是自己的鄰居，后來給他做保姆。為答謝張某，他曾在張某離開后，決定給她兩三萬元錢：“我有一套價值20多萬元的小產權房，只讓她付了20萬元，剩下的算是補貼給她。”但曹霞卻在網上公開了一份段振豪與張某的協議，雙方第一條即約定：“雙方均認識到婚外男女關系的行為違反了道德范疇，故同意解除雙方的男女關系。”
　　曹霞說，段振豪的這種解釋激怒了張某，張某曾對自己說：“誰是段振豪的保姆?”今年3月，曹霞收到張某的郵件，得知段振豪的另一個情婦藺某的存在。令她沒想到的是，段振豪和藺某竟然已經有了一個6歲的私生女，而這個私生女的名字，竟然是曹霞和段振豪曾想給他們未來出生的女兒取的名字！3月，她從美國飛回中國開始調查，發現段振豪早已給好幾個“二奶”分別轉移了一套房產。早在2010年4月，曹霞又發現了段振豪寫給女學生張某的曖昧郵件：“親愛的，只有看見了你，我才覺得心曠神怡！”回國后，在她的調查下，她發現段振豪已經和張某上床，并為張某購買整套的香奈兒護膚品。
　　2011年3月30日，曹霞去段振豪的辦公室和他攤牌“私生女”事件。“弟弟陪我來的，為了顧及段振豪的面子，弟弟在下面等，弟弟的兩個朋友陪我上來，在辦公室門口等。這種時候我們還在顧及他的面子。”當曹霞質問段振豪時，段振豪卻說：“我是為她捐精的！”曹霞再問：“你怎么捐精的？”段振豪說：“就拿個瓶子捐的。”聽了這樣的解釋，曹霞簡直哭笑不得：“就連等在門外的朋友都跟我說，這樣身份地位的人，怎么說得出這種話！”
　　7月中旬，段振豪在事情曝光接受媒體采訪時依然堅持“捐精說”：“2004年，他們夫妻在一個餐廳里看到我，可能認為我比較有文化，就請我幫忙，給他們捐精。”他還稱，曾給藺某的2000元錢也是因為對方經濟拮據而心生同情。在藺某和段振豪于2007年1月21日共同簽字摁手印的一份說明中，則寫明：因單某與藺某結婚多年未生育子女，我女兒系段振豪出于幫忙所生，由段每月付撫養費2000元。同時，段振豪表示曹霞在網上發布的故事都是編的：“你可以打聽一下，我每天幾點下班，我不知道酒吧在哪里，私生活只圍繞幾家餐館打轉，科研任務那么繁忙，哪還有時間包‘二奶’？”
　　對于段振豪的回應，曹霞說她有充分的證據：“哪個醫院能要他拿個瓶子裝來的精子？哪個醫院能讓捐精雙方見面？誰捐精還要出撫養費的？段振豪是騙我騙慣了。我和那個小女孩通過電話，我問她：‘你管段振豪叫什么？’她清楚地說：‘叫爸爸！’”曹霞還說，段振豪把上千張他和幾個女人的照片都放在一起，藏在辦公室天花板的吊頂里。這里面，有很多他和藺某、張某的照片，這些證據都在曹霞手里。
　　曹霞知道段振豪為什么會拋出“捐精說”。2002年時，他們曾想再要個孩子。那年，他們在美國做過兩次人工授精，就是在醫院拿個瓶子，取得精子后用體溫“熱著”趕緊往醫院跑。但段振豪有“弱精癥”，醫生說治病要花錢，同時曹霞也要吃催卵藥提高受孕幾率，因此很有可能生出雙胞胎或多胞胎。聽醫生這么說，段振豪立刻說：“治療要花錢，生雙胞胎負擔得多大啊，不治了，不生了！”2004年，段振豪還跟兩人的朋友說起過：“不再要第二個孩子了，太麻煩，太累！”可為什么他又要生私生女？曹霞問過段振豪，他說了兩個字：便宜。這兩個字，曹霞百思不得其解。
　　即便知道了張某的存在，在“私生女”事件暴露前，曹霞依然原諒了丈夫。朋友知道了曹霞的遭遇，對她說：“段振豪都是你慣出來的。”曹霞承認：“我知道蒼蠅不叮沒縫的蛋。”在采訪中，她反復強調“沒有抓到真憑實據”。
　　曹霞說：“我總覺得我的付出會有回報，我沒想到我的付出被他這么踐踏、糟蹋。就算無數次發現出軌，我覺得他還是會想著家，這還是他的家。他對工作還蠻有熱情，蠻投入的，他又希望當院士，我有點于心不忍，總想幫著他實現他的夢想，就算我做點犧牲也值。”況且，她說“婚姻不是我一個人的”，不想兒子受到傷害。
　　但發現私生女后，曹霞覺得段振豪出軌的性質變了：“包‘二奶’、有私生女、和學生上床，這個性質比一夜情嚴重多了，而私生女已經涉及我兒子的利益了。以前我不覺得委屈，現在委屈，我對這個家這么辛辛苦苦，做了這么多，但段振豪不喜歡聽貢獻、犧牲這些詞。我沒想到我辛辛苦苦掙的錢，被他用來養這些人！別人也說過：一次出軌，永遠出軌。我總認為，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我認為人應該是有感恩的心，內疚后會懂得加倍珍惜，就是一塊石頭，24年也應該焐熱了吧？我不知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
　　
　　
　　網絡力量
　　
　　當曹霞在網上把丈夫包“二奶”、挪用公款的事曝光后，對于妻子的“瘋狂”舉動，段振豪說：“我覺得她現在生活在自己編造的謊言中，她應該去看心理醫生。”段振豪稱，對于妻子的手段之“毒”，他也有些不解：“自從她在網上發帖后我就知道，今年不可能當上院士了，最近3年都沒有可能了。我這輩子可能都被她毀了。”
　　曹霞說，選擇這個時間公布丈夫的事情，就是不希望看到段振豪被評為中科院院士，“做學問之前先要做人，這樣的人不適合做院士，否則是對中國科學教育的侮辱。”而這次，她會堅決地離婚，真正為自己、為兒子做點什么。
　　雖然曹霞在網絡上發布的消息尚未得到證實，但這件事已經引起了中科院的重視。7月底，段振豪因虛報冒領差旅費，涉嫌貪污，已被刑事拘留。
　　曹霞說，揭穿自己偽裝幸福的婚姻，心里也很難受。但目前她的心態還不錯，可以調侃自己“一輩子沒中過樂透，一中就中個極品”。好多事，她不想再想了。但她仍然不明白，自己的婚姻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