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ECD的幸福指數及對我國的借鑒意義

■王俊秀

一、OECD的幸福指數的背景和內容

（一）OECD幸福指數的特點

2011年5月24日，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在巴黎發布一項名為“幸福指數”的在線測試工具，普通民眾可以就物質條件和生活質量等11個方面對個人的重要性對自己國家在這方面的表現進行排序，然后得出的指數可以用來衡量民眾對生活的滿意度。目前發布的是經合組織34個成員國的幸福指數數據，以后將擴展到經合組織的伙伴國家，包括“金磚五國”和印度尼西亞，代表世界上主要的經濟體。

OECD的幸福指數的發布是基于其10年來對于社會進步衡量的研究和探索，緣起是因為他們認為傳統的社會指標GDP對一些影響民眾生活的因素沒有能夠反映，如安全、休閑、收入分配、環境清潔等。他們提出的核心問題是：人們的生活真的改善了嗎？改善人們生活的要素有哪些？對于所有的人、所有國家和社會，社會進步是一樣的含義嗎？

OECD幸福指數的基本框架體現四個方面的特點：一是關注人們的幸福，而不是GDP、生產率和創新；二是關注不平等，考察不同群體人們的幸福，而不是平均狀況；三是關注幸福的產出，而不是幸福的投入，把幸福的成效作為指標；四是主客觀兼顧，人們幸福的考察既包含了客觀的生活狀況，也包含了個人主觀感受的評價。

（二）OECD幸福指數體系的內容和結構

具體地，OECD的幸福指數的結構分為三個部分：一是物質生活條件，也就是經濟幸福，決定了人們的消費能力和資源需求；二是生活質量，是一套非貨幣的特性，這些特性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體現為一定的內在價值，影響一個人的機會獲得；三是經濟、社會、自然系統的可持續性，依賴于人們當前對待自然資本、經濟資本、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這些資源儲備的行為，但由于衡量這些因素的指標缺乏，現在發布的幸福指數中并未包含這方面內容。

OECD的幸福指數分為11個一級指標和25個二級指標，一級指標包括：收入、就業、住房、教育、環境、衛生、社區連結、市民參與和政府治理、個人安全、工作與生活平衡程度，以生活滿意度，每一個一級指標包含2～3個二級指標。

（三）OECD幸福指數的背景

其實，OECD的幸福指數并非首創，比較具有開創性的是不丹王國，他們提出了“國民幸福總值”用以取代各國廣泛采用的“國民生產總值”。不丹政府制定政策不是以經濟利益為考慮基準，而是以能為民眾帶來幸福快樂為出發點。不丹將幸福社會模式分成4個支柱（政府善治、經濟增長、文化發展和環境保護）、9個領域（心理健康、生態、衛生、教育、文化、生活標準、時間利用、社區生活以及政府管理）和72項指標。不丹的“國民幸福總值”在國際上引起極大反響，不丹對于“國民幸福總值”實踐逐步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可。近年來圍繞著幸福為核心的社會發展測度指標還有很多，如英國創設“國民發展指數”，把社會、環境成本和自然資本也考慮進去，日本開始采用一種更強調文化因素的“國民主觀幸福總值”，巴西一個參議院委員會通過了一項“幸福修正案”，推動追求幸福成為巴西憲法保護的基本權利。

比較起來這方面決心最大的是法國，2008年2月，法國總統薩科齊邀請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約瑟夫·斯蒂格利茨和阿馬蒂亞·森以及巴黎政治學院經濟研究中心主任讓·保羅·菲圖西三人共同擔綱，組建了一個名為“經濟表現與社會進步衡量委員會”，組織了包括獲得過諾貝爾經濟學獎的普林斯頓大學心理學家丹尼爾·卡尼曼等數十位專家學者參與課題研究。該委員會于2009年9月公布了政策分析報告，提出以GDP作為經濟表現和社會進步指標的缺陷，建議以國民幸福指數（GNH）取代GDP。這套指標體系主要包括：（1）健康：包括人民生活質量與壽命長短，死亡率和發病率；（2）教育：根據人民的競爭力加以衡量；（3）個人活動：包括有薪工作、無薪工作、交通、休閑以及提供眾多個人活動的住房；（4）政治表達和治理：包括能參與決策，能對自己認為錯誤的事情表達反對意見；（5）社會關系：包括對其他人的信任度、社會孤立感等；（6）生活環境：包括因空氣污染而早死的人數，缺乏干凈水的人數，噪音和污染的級別和影響人數，環境災難的影響程度，以及個人對環境的感受；（7）人身不安全感：包括居民身體完整面臨損害的危險程度、犯罪率、事故、自然災害等；（8）經濟不安全感：包括失業、生病以及變老。

OECD的幸福指數指標體系正是以這份報告為理論基礎，與各成員國統計機構合作，定義分析框架、選取指標、確定指數標準，還將通過經合組織的平臺來廣泛征求意見，并在后續研究中不斷改進和完善。

二、OECD幸福指數的借鑒意義

（一）強調以幸福為目標的發展觀是和諧社會的需要

世界范圍內對于幸福的關注，代表著一種發展觀念的回歸，幸福作為人類的終極目標成為社會發展的目標，而不是只關心經濟的增長。2010年3月5日，溫家寶總理在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上指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要讓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嚴，讓社會更加公正、更加和諧。這一論斷清楚地表明了和諧社會建設的目標，進一步闡釋了以人為本為核心的科學發展觀。關注民生問題，把人民幸福感、尊嚴這樣的心理感受作為社會發展的重要衡量指標，具有積極的意義，也符合國際潮流。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如何了解、測度、衡量民眾的幸福與尊嚴，因此，我國也需要有代替GDP作為發展指標的幸福指數。

（二）幸福指數編制理念和方法可以借鑒

OECD的指標體系框架中包含了我們所說的民生問題，也包含了公共服務問題和可持續發展的問題，這些問題與我國“十二五”規劃提出的力求解決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問題是非常一致的。世界范圍內發展觀念在發生變化，人們都在探索新的衡量發展的指標來代替GDP這個單一指標，單一指標的GDP無法解決“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的衡量問題。上世紀90年代以來，國際組織開始利用復合指數衡量發展。比如，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從1990年開始用由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瑪蒂亞·森提出的人類發展指數（HDI），涵蓋健康水平、教育成就和實際人均GDP三個方面。世界銀行1995年提出了綠色GDP核算體系，體現自然資源和環境保護等因素。“十二五”規劃中把三個核心問題濃縮到了24個核心指標上，12個預期性指標、12個約束性指標。而這些指標的實現與否、實現程度也需要一個科學的測度體系，同時政府如何貫徹、實現這些目標也需要一套科學的政績考核體系。

（三）用權威的、公眾認可的幸福指數引導社會發展和公眾輿論

近年來，各級政府都開始嘗試建立關注民生的社會發展指標，全國推出的與幸福指數類似的指標體系已經有幾十種。特別是在廣東省提出“幸福廣東”之后，全國各級政府都在編制自己的幸福指數指標。如2007年起江陰市把“幸福江陰”作為重要的考核指標，列入全市機關的考核體系，平頂山市對縣（市、區）領導班子的業績目標評價包含了人民群眾幸福生活指數提升幅度排序。由于各級政府關注的問題有所不同，各級政府自身特點和所處的發展階段不同，以及編制人員水平的參差不齊，造成各級政府的幸福指數指標比較混亂，不一定能很好體現“十二五”規劃所確定的核心指標的要求。因此，亟待有一個公眾能夠認可的、權威學術機構編制的幸福指數指標體系，能夠體現科學發展觀，能夠得到民眾的認可。

三、幸福指數的中國探索及其存在的問題

最近，除了各級政府發布的幸福指數指標外，一些學術機構也發布了許多類似幸福指數的指標體系，如中國社會科學院《城市競爭力藍皮書》發布了幸福城市報告，首都經貿大學和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所發布了“城市生活質量報告”，北京師范大學發布了“中國城市綠色發展指數指標體系”，北京師范大學管理學院發布了“2011中國民生發展報告”等等。

目前，類似的指數編制存在一些問題：一是不同指標體系的指標選取不同，造成省、市評分和排名差異很大，指標之間“互相打架”，造成民眾理解困難，引發了一些民眾的不滿；二是現有指標的編制需要依賴現有的統計制度和統計數據，缺乏反映社會公平、生態環境、可持續發展的統計數據支持，新的發展理念難以體現，很難超越“現代化指數”、“小康指數”；三是主觀指標的抽樣和測量存在問題，由于研究經費的限制和學科背景的局限，需要通過問卷調查獲得的主觀評價數據，難以做到科學抽樣，調查方式也做不到入戶面訪，一些問卷編制者缺乏測量學知識，問卷問題直白、意圖明顯，難以獲得民眾真實想法，這就造成統計誤差大，同樣的題目測試結果差異大；四是指標發布和使用脫節，編制出的指數采用率低，多數只是媒體發布后就再無聲息，社會影響力弱，更得不到政府部門的重視。2009年底，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委員吳曉靈倡議成立了中國民生指數課題組，課題組成員來自全國人大財經委、中國人民銀行、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清華大學、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國家統計局、中國社科院、民政部、國家行政學院、公安部、財政部、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部、環保部、國家工商總局、最高人民法院、國土資源部等的研究人員和官員，課題組參照了國內外相關理論和指數編制的經驗，進行了多輪的指數框架編制、數據測算和問卷調查，廣泛征求了國內外專家學者的意見，聽取全國人大財經委、許多政府部門領導的意見，初步形成“中國民生指數”指標體系，包含了主客觀兩個方面數據的測算和各省、市、自治區得分和排名，應該說，這是目前國內花費力氣最大，調動社會資源最多，也相對成熟的指標體系。但目前遇到的主要問題是如何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完善，以及這個指標體系如何發布，通過什么渠道、由哪個部門發布，發布的指數和各省、市、自治區結果如何使用等一些列問題。

綜上所述，就目前情況，總結吸取國際經驗，整合現有資源，采用多學科合作，調動學術、行政、社會力量，推出能夠涵蓋不同級別政府行政區、不同發展水平、不同地域特點，在國家層面協調編制，由權威機構發布的幸福指數指標體系（或類似指標體系）是大勢所趨，也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