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與愛情

●姚雅麗

香水與愛情

●姚雅麗

香水和愛情，一個是唯物主義的，一個是唯心主義的，都不太確切，適合于天馬行空的想象，像曾經的迷幻，曾經的愛戀。明明知道嗜之會中毒，卻有無數人為之前仆后繼，肝膽涂地。譬如我，紅塵中驀然回首，驚覺自己已經中了香水的毒。那瓊漿般的液體，裝在一個個玲瓏的瓶子里，對我綻放嫵媚的笑容，無聲地浸入我生活的細節中。以至于單位辦公室的小張美眉說：阿雅，和你擦肩而過，總會聞到到一股幽幽的暗香；姐妹們來我家串門，也會大呼：你的居室怎么這么香呢？真可以稱為香閨呀！

對女人而言，香水和男人都是有毒的。據說香水里面含有劇毒的成分，而愛情的毒性更甚，男人用他的愛情讓女人慢性中毒。女人習慣了依賴香水，和習慣依賴男人一樣，都是一種危險的行為。在愛情的征戰中，女人從來都不是男人的對手。男人在愛情里放了蠱，女人就犯了傻，乖乖地被牽著鼻子走，像被抽了筋攝了魂。雖不致命，卻也九死一生了。正如香水，由外而內，悄然滲入你的軀體和靈魂中，它不知不覺地就占據了你，左右了你，讓你束手就擒。它不像鮮花，令你瞬間醉倒在它的芳華里；也不像化妝品，讓你有片刻回光返照的絕望和驚喜。它無形而有形，存在于你的靈魂之中，甚至靈魂之上。

在我相信愛情的歲月，我還不懂香水，不用香水，不相信香水。而在我相信香水的年代，我不相信愛情了，或者說，愛情變得似是而非了。但男人和女人依然樂此不疲。他們在似是而非的愛情里互相提防著、試探著，愛情進入了技術含量高的競技階段。男人女人彼此拿捏著分寸，調控著火候。好像是武林高手在過招一般。而高手過招，一般都是不露痕跡的。那個人，像毒藥一樣蠱惑著你。你不見他時，仿佛丟魂喪魄似的。有時，你會想，你這樣的為他，到底是為了什么呢？他不會想著和你天長地久的事情，你卻無可救藥地陷于陶然若醉的假想中。你看，這多像高級的香水——讓你在毫不設防時悄然中毒。

喜歡香水，是一個不知不覺的過程。就像你長大了，成熟了，長出皺紋了，你一不小心就成了時間的手下敗將。而在這個不斷失去的過程中，你會發現：有一些東西已浸入你的骨子里，成了你的符號。比如你某一個標志性的動作，你對某一種顏色的偏愛，對某一本書的百讀不厭。就像我的香水情結。

對于香水的迷戀，真實是因為一個會調制香水的男人。他笑瞇瞇地瞅著我，不動聲色。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么迷人的笑容。那笑容似乎滲著不可思議的香味，我就在這樣的笑容里頓生他鄉遇故知的感覺。他對我說：我要為你量身定制一瓶香水，和你的體香渾然天成……

男人果真在一個極度浪漫的時刻把他親手調制的香水遞到我手上。那線條柔滑的瓶身，晶瑩剔透的液體，猶如冷艷的女郎，露出蠱惑的冷笑，令人欲罷不能，浮想聯翩。就這樣，我掉進香水的陷阱，仿佛又重回口齒噙香對月吟，盈盈淺笑醉花陰的浪漫歲月。從那以后，我會對身體散發著潔凈芳香的男人充滿好感，也把涂灑香水當成不自覺的行為。就如同吃飯穿衣、讀書看報一樣。

在和香水的較量中，我輸給了香水，任由它入侵；在和愛情的較量中，我也繳械投降。但我仍然笑著，安慰自己；當一種東西失去時，就意味著你可能擁有更好的。

曾經，有那么長的一段時間，我對愛情篤信不移，堅信愛情是惟一的。那時候的我那么年輕，一如沾著清晨露珠的小百合，青春的光芒灼灼耀眼，無可匹敵，哪需什么脂粉？那時候，愛情是惟一的旋律，我青春的笑容像春天的桃花，纖細的腰枝如風中的楊柳，不用任何虛飾，青春的香氣不可淹沒。我如同多情的蜜蜂一樣，終日無所事事游弋于愛情里。

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以可怕的速度流逝。在年復一年的春風秋雨中，青春的光芒日漸黯淡，直到某一天，我突然不敢面對鏡子，不敢面對鏡中面目全非的“陌生人”。

某一日，你在百無聊賴的混沌思緒中，突然意識到：連模糊的愛情也漸行漸遠了——愛情啊，真的沒有了……

在沒有愛情相伴的日子里，我讓自己像一株失了香的植物一般，徘徊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獨自憂傷，獨自惆悵地望著深黑的天空。黑夜似乎可以吞沒一切，連同一些無言的傷。黑暗中的鄉村，隱約藏著許多秘密，是稻花香里的啁啁私語，還是蜂蝶的眉來眼去？而這一切，究竟和我有什么關系呢？當我置身于這一切時，心里有著不可思議的平靜。

我終于明白：不是所有的付出都可以得到相應的回報，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我看到了愛情殘酷的一面，也看到了生活虛假的一面。你沉醉于美好時，也漸漸地品嘗到生活殘缺的一面。但是，在你青春年少的時候，如果你不相信愛情，那么，還有什么可以讓你信任的呢？

雖然愛情離我遠去，但還好有香水陪伴。它會輕輕地喚醒我內心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它會告訴我：盡管生活是那么千瘡百孔，但總還有一縷幽香，讓你在靜夜無人時獨自沉醉。

成長、成熟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不斷受傷的過程，當我們能抵御各種誘惑時，也正是我們心底暗傷難愈的時候。但如果不受傷，我們又如何成長為今天的自己？

女人用香水來粉飾自己，用愛情來麻醉自己。香水，宛如一闋歌、一股清泉，慢慢地浸潤你、包圍你，使你不知不覺地身陷其中，不能自拔。但當香水和愛情都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境界時，男人和女人就陷入孤獨中，陷入了無聲的戰爭中，沒有硝煙，卻傷入骨髓。這樣的男人和女人都無法輕易動容了。當年為一瓶“毒藥”一擲千金的豪情沒有了，為一個人銷魂蝕骨的癡狂沒有了。可是，在某些時刻，比如人生得意、春風萬里時，沒有愛情相伴，又是多么令人慨嘆啊！仿佛你面對著無邊的美景，卻無人共賞。我在想：能否有一種東西，可以掩蓋歲月的滄桑？我想，惟有香水，可以。

但某些時候，你又不得不承認香水的無足輕重。相對于人自身散發出來的魅力，香水，又算得了什么？相傳拿破侖大帝遠征歐陸，凱旋而歸時，特地飛馬傳信給約瑟芬：親愛的，請不要沐浴熏香，在我緊緊擁抱你時，我要聞到你的體香！你看，真正的迷戀還需要香水嗎？

我的一個朋友，情人節那天，在我們的慫恿之下，給他的妻子買了一瓶香水，妻子從沒見過這破玩意兒，警戒地問：“這多少錢？”朋友信口說了個尾數：“30元！”妻子一聽氣憤不過：“天啊！這么貴！買這沒用的東西做什么？亂花錢，還不如買排骨燉了全家人都可以吃！”為這一瓶香水，妻子一天臭著臉，不和他說話。你看，平實的婚姻生活里，浪漫的香水已退到了無足輕重的地位。當繁花散盡、鉛華洗盡時，相濡以沫的日子，愛情，仿佛也只是一個虛無的影子，更何況香水？

真水無香，真愛無痕！

不管香水和愛情如何與我相依相伴，如何擦肩而過，我都寧肯相信：這兩種物質其實都是女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是女人成其為女人最溫情美麗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