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少年

●董鳳林

風雨少年

●董鳳林

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少年兒郎的時候，對大自然的風雨不知道躲避和懼怕，愈是暴風驟雨降臨，愈是興奮異常，似歡迎它的到來。

那個時候，我在農村老家，天天被父母催趕背著書包泡在學校里，放學后呢，不是急急地吃飯、做作業，便是薄暮時分就早早地脫光衣褲上炕睡覺。日子淡淡的，頗感無聊。

有一天，大概是夏季的星期天吧，我們跑出家門，在窄窄的長巷里，在闊闊的大街上，跑啊跳啊喊啊唱啊，捉迷藏、逮知了、賽爬樹，好不開心。

就在那個下午，太陽還高高地掛在西天，噴射著炙熱的光。我們的背心、短褲都汗濕了。小伙伴有的已好幾次回家，從水缸里舀出滿滿一瓢水，“鼓咚咚”一口氣灌到肚里。可是不久卻聽見隱隱的雷聲從天際邊傳來。細碎的灰云漫過了太陽的臉，身邊的樹似在抖，片片綠葉嘩嘩啦瑟瑟直響。遠遠地便看見鄉親們從四面八方田地里，荷鋤掮犁、吆牛喚羊一路小跑往村中趕。可是便聽到有人喊“要下雨了，聽，魚布聲”。

我們卻全然不理，偏偏向村外跑，繞過村子那片林子，站在空曠的原野。此時的西北天，烏云密布，上下翻騰，簇擁著鋪天蓋地而來，天地間剎時狹小而黑暗下來。道道閃電刺著我們的雙眼，轟隆隆的雷聲在我們的頭頂炸響。

“快回家，快回家，傻小子們”。不知道哪個鄉親高聲喊。但我們幾個小伙伴沒有動，依舊迎臉向天，張開雙臂，雙腳蹦立，喉嚨大開，嚷著跳著笑著鬧著不斷，那風聲雷聲竟成了我們歡快、熱烈的“舞蹈”的伴奏。以致到了后來我們卻忘卻了那風雨如何翻騰肆虐，那雷聲如何厲聲嘶鳴。

那個下午，伴著劇烈的電閃雷鳴，那狂風挾著濃濃的黑云掠向天際，雨竟才下了幾滴滴，似個兇神惡煞的狂漢瘋婆，慌然逃竄了。

當然，有時候我們也被狂風吹個趔趄抑或摔倒；有時那疾風暴雨伴隨著雷聲將我們單薄瘦弱的身軀淋個濕透，但是我們仍然在那個天地間一邊注視著風雨的表情，一邊歡蹦亂跳，堅持著我們的玩耍。

看多了天地間的風雨，便知道了不少時候那風雨只不過虎假虎威虛張了聲勢，有時候雨過的地皮濕，甚至還未曾濕潤呢，有時候便是干打雷不下雨，風過樹亦靜。

幾十年晃如一夢，少年伙伴的兒輩也該是少年了，我們天各一方，各自沿著人生路走過少年和青年。然而現在的我，一見到遠天上的烏云，甚至僅僅聽到預報中有風有雨的時候，便早早地備好了雨傘、雨衣，拿在手中，披在肩上，即使細雨微飄，冷風輕搖，自己亦急急地逃回家中。

如今的我，便不時記起幾十年前，我們那幫少年在風雨中的情形。那一幕一景，不能也不敢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