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順
(1.蘭州大學 文學院蘭州730000;2.復旦大學 中文系,上海,200433)
貞觀文壇及其創作論略
劉 順1,2
(1.蘭州大學 文學院蘭州730000;2.復旦大學 中文系,上海,200433)
貞觀時期的“文德”政治綱領和地域文化整合以及士庶力量消長的歷史趨勢成為影響此時文壇人員構成及創作風格的重要因素。貞觀文壇在回眸過往文學經驗的基礎上,追求雅正、中和之美。貞觀文壇的創作在太宗等人的倡導之下形成了以箴規與頌美為主流的文壇風格。
貞觀;文德政治;文化地域;雅正
貞觀政治是儒家思想在唐初的大體落實,作為“文德”綱領重要組成部分的貞觀“文學”同樣處于儒學思想的籠罩之下[1]。與此同時,地域文化整合的時代任務以及士庶力量消長的歷史趨勢也成為影響貞觀文壇的重要因素。貞觀文壇大體以宮廷為創作中心,其主體構成在太宗務實的用人方略影響之下士庶混雜、南北共存。惟文學發展有其自身脈絡,以儒學文藝觀為主導的理論自覺,與南北朝以來文學發展的歷史趨勢常有錯位。典午南渡,江左文學成華夏文學正脈所在,但梁陳以降,江左文學漸行浮艷輕靡文風,宮體詩為時代文學主流。及關隴集團終以其政治及軍事實力統一南北,江左文學遂被目為亡國之音,而北朝文學雖多質樸,然尚剛健,反與儒家文藝觀相合,為貞觀君臣所稱賞。但南朝文學的魅力依然潛移默化影響貞觀文壇。在“合南北文學之兩長于一體”的原則指導下,貞觀文壇在積極回應儒學文藝觀的同時,有效吸納了江左文學的合理成份。初唐文學在創作實踐中,不斷調整磨合,為盛唐文學高峰的到來,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而關隴文化圈自蘇綽改革以來所形成的文化精神,則作為重要的精神遺產,為初唐文壇的包融態度導夫先路[2]。
一
武德時期,“關中本位”的文化思想傾向根深蒂固,政治核心層多為關隴勛貴,江左及山東士人頗受排擠。然關隴勢力中太宗一系的思想傾向較為弘通,在人才使用上,注意多方吸納、有意淡化地域色彩。早在武德四年,李世民便在秦王府設文學館廣羅天下人才。武德九年即皇帝位后,“于正殿之左,置弘文學館,精選天下文儒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等,各以本官兼署學士,令更日宿直。聽朝之暇,引入內殿,講論經義,商略政事,或至夜分乃罷。又召勛賢三品已上子孫,為弘文館學生。”[3]弘文館作為唐初重要的政治、文化機構在唐初的文化建設中的作用舉足輕重,“……弘文館士掌詳正圖籍,教授生徒。凡朝廷有制度沿革,禮儀輕重,得參議焉。”[4]弘文館學士來自山東、關中以及江左等不同地域,猶以東南文士為多。胡三省在其《資治通鑒》卷一九二的注中,甚至認為,弘文館學士皆為東南文士。弘文館的存在本身即是太宗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有意突破關中本位政策,進行人才整合的重要成果[5]。太宗的用人不但有效利用了三大文化地域的智力資源,部分消解了三地之間的對立與分歧,同時迎合了士人階層流動變化的歷史趨勢,加速了士庶間的力量消長。弘文館學士不同的文化背景及在唐初文化整合中的積極作用,在加快異質文化交流整合的同時,也為唐初文化整合明確了兼取所長的指導思想。魏征在《隋書·文學傳序》中所提及的理想文學模式正是弘文館學士兼取各家之長指導思想的具體體現。自南北朝中期起,由于南人的大量入北,北齊和北周的文人開始形成取法江左文風,積極彌補鄴下和關隴文學過于拙樸的不足。雖然,南北文化的交流由于南方文人對于北方文學成就的輕視,呈現單向流動的局面。但隨著南北對立走向終結,承受亡國之痛的南方文人開始思考南方文學過于追求形式美而走向浮靡、纖弱的弊病,也試圖尋找一條文學發展的健康之路。杜曉勤認為江左入北詩人文風的轉變,重要原因在于入北詩人身受家園破滅之痛,開始自覺思考家國覆滅的原因并對南朝士風進行反省。南北士人從不同的存在處境出發所表現出對于南北文風交流的積極態度為太宗朝兼取所長的理想美學風格的提出做了前期的理論與實踐準備。
唐初的文學整合在“合南北之長”的指導原則下進行,在制度文化、禮儀、音樂方面積極吸納江左成果之外[6],南北士人在具體的創作實踐卻對于江左文學表現出了足夠的警惕。不但北方士人自覺抵制作為亡國之音的南方文學,南方士人也不愿新朝重新江左舊風。“帝嘗作宮體詩,使虞世南賡和。世南曰:‘圣作誠工,然體非雅正,上有所好,下必有甚;臣恐此詩一傳,天下風靡,不敢奉詔。’帝曰:‘朕試卿爾!’帝后為詩一篇,述古興亡,既而嘆曰:‘鐘子期死,伯牙不復鼓琴,朕此詩何所示邪!’敕褚遂良即世南靈坐焚之。(《唐詩紀事》卷一)”自隋一統南北以來,以政治權力干預文學創作風格特別是對江左華艷文風警惕,對于貞觀君臣已不陌生。雖然,唐太宗有創作宮體詩的嘗試,但在以官方形式出現的太宗的文學觀點卻是堅定反對江左華靡文風的。在較為全面體現其文學觀的《帝京篇序》中,唐太宗曰:“予追蹤百王之末,馳心千載之下,慷慨懷古,想彼哲人,庶以堯舜之風,蕩秦漢之弊;用咸英之曲,變爛熳之音;求之人情,不為難矣!故觀文教于六經,閱武功于七德,臺榭取其避燥濕,金石尚其諧人神,皆節之中和,不系于淫放。……釋實求華,以人從欲,亂于大道,君子恥之。故述帝京篇,以明雅志云爾。”[7]在縱觀歷史興亡的基礎上,太宗提出要以三代的質樸之風,救治秦漢以降的“爛漫之音”;用儒學精神作為衡量標準,追求“中和”反對“淫放”,并明確提出了文學“以明雅志”的追求。雖然,貞觀君臣在文學整合上,提出了“文質彬彬”的美學理想,但從太宗對于文學不出儒學規范的認定來說,此時期的文學仍然以“復古”為主,“文質彬彬”的美學理想只不過是粗線條的前景規劃,想要在文學實踐中具體展現尚待時日。“太宗時,冀州進士張昌齡、王公謹有名于當時。考功員外郎王師旦不署以第,太宗問其故,對曰:二人者,皆文采浮華,擢之將誘后生而弊風俗。’其后,二人者卒不能有立。”[8]通過政治權力的介入,貞觀早期和中期的文風一歸于太宗所定“雅正”之范圍。
貞觀君臣追求“中和”之美的雅正文學觀反對梁陳以降的“怨刺”以及“浮靡”文學,但依然為長期以來流行于江左的綺麗文風留足了生存空間。宋祁在《新唐書·文藝傳序》中即認為唐初文章頗沿江左余風。唐太宗反對“浮靡”而接納“清綺”,除了缺乏對待文化遺產具有較為開闊的歷史眼光之外,“清綺”文風與太宗所追求的雅正之美并無太多沖突也存有較大關聯。“比見前后《漢史》載錄揚雄《甘泉》、《羽獵》,司馬相如《子虛》、《上林》,班固《兩都》等賦,此既文體浮華,無益勸誡,何假書之史策?其有上書論事,詞理切直,可裨于政理者,朕從與不從,皆須備載。”[9]太宗認為,類似漢代大賦這類“勸百諷一”的文體并不適合雅正文學觀的要求。在他的理解中,“雅正”文學的重要功能在于“明雅志”,應有利于政教民生。首先要典雅、莊重;其次內容要有關于政治生活,以表達崇高志向為主。因此,江左文學形式上的綺麗與雍容是貞觀君臣可以接受的,況且面對文化殘破的現實,完全否定“亡國之音”的江左文學也是不可取的。唐初“選學”的興起和大量類書以及詩歌創作技巧類圖書的出現都表明,貞觀時期唐人對于詩歌的形式美的追求是屬于集體行為的時代風氣[10]。在明確的理論指導下,貞觀時期以太宗為中心的文壇創作展現出以箴規與頌美為主要特征的時代特點。
二
貞觀重臣多經亂離,個體經驗的異中之同,強化了初唐“文學”對于儒學思想的認同。在創作實踐上,反思歷史、著眼當下,以詩言志、以詩為諫成為以魏征、王珪等北方士人及虞世南為代表的歷經亡國之痛的由南入北士人的首要創作取向。
魏征、王珪均為北人,歷隋末之亂而入貞觀宮廷。北方多承漢學,學術取向以通經致用、致身通顯為主,“魏晉以下,南朝純學術性的儒學雖未嘗中斷,而以經國濟世或利祿為目的的儒教則確然中衰,士大夫以天下為己任的精神逐漸為家族與個人意識所淹沒,所謂儒學幾乎成了‘衣冠禮樂’的代名詞。北朝非特治經以漢學為宗,而且儒學以經術致用的儒學精神亦為北方儒林所繼承。”[11]魏、王二人屬北朝儒學的山東文化圈,又為河汾王學的重要傳人,二人雖非以文名世,但發而為文,謹守儒學規范。除郊廟祭祀樂章外,二人存詩甚少,《全唐詩》僅錄王詩2首、魏詩4首。其中詠史詩3首,言志詩2首,應制詩1首。自內容與風格均為儒家文學政教觀的延續。
王珪性耿直,多直言,《舊唐書》本傳引其語曰:“臣本事前宮,罪已當死,陛下矜恕性命,不以不肖,置之樞近,責以忠直,今臣所言,豈是為私?”以道直行,為河汾儒學之精神。王氏現存詩2首,均為詠史題材,借史興懷,足彰河汾儒學之精神。其《詠漢高祖》詩云:
漢祖起豐沛,乘運以躍鱗。手奮三尺劍,西滅無道秦。十月五星聚,七年四海濱。
高抗威宇宙,貴有天下人。憶昔與項王,契闊時未伸。鴻門既薄蝕,滎陽亦蒙塵。
蟣虱生介胄,將卒多苦辛。爪牙驅信越,腹心謀張陳。赫赫西楚國,化為丘與榛。
全詩以賦法為主,描述了漢高祖自豐沛起兵,因天下之大勢,輔以個體努力,終滅無道秦朝,一統天下的艱辛歷程,其中又以鴻門斗智與滎陽苦戰為描述重點,既表現了高祖的雄才大略,也展現了君臣同心、共創太平的時代精神。以漢喻唐,是唐代詩文的特點之一,此詩當為開風氣之作。全詩無一字涉唐,但其意旨無一不與初唐政治相關聯。在稱賞唐太宗的功業足以比肩滅無道秦為天下開太平的漢高祖的同時,詩人也表達了對于君臣同心、戮力天下的向往,并通過創業艱難與守成不易的強調,寄意委婉,希望貞觀君臣引以為鑒。
魏征以敢諫、善諫名聞于世,作為河汾王學的重要門人,魏征的文學思想與王通近似。貞觀五年(631)魏征主撰《群書治要》成書,序云:“近古皇王,時有撰述,并皆包括天地,牢籠萬有,競采浮艷之詞,爭馳迂誕之說。騁末學之傳聞,飾雕蟲之小技,流蕩忘返,殊途同致。……(皇)以為六籍紛紀,百家踳駁。窮理盡性,則勞而少功;周觀泛覽,則博而寡要。故爰命臣等,采摭群書,剪裁浮放,光陽訓典,……爰自六經,訖乎諸子,上始古帝,下盡晉年,凡此五帙,合五十卷。本求治要,故以‘治要’為名。”[12]有助于國家政教為文章的第一功能,故士人為詩作文,當以言志抒懷,關涉政局民生為根本要務。孔穎達在《五經》義疏中認為,一時代詩歌之命運為一時代政局治亂之晴雨表,故詩人為時局的診療者,詩人當以一己情性之真,促成君政之善與民性之美。魏征詩學思想與孔氏,經史相應,魏征除郊廟祭祀樂章之外,存詩四首,多為其詩學思想之踐履。其代表作《詠懷》一直為后人稱賞不已:
中原初逐鹿,投筆事戎軒。縱橫計不就,慷慨志猶存。
杖策謁天子,驅馬出關門。請纓系南越,憑軾下東海。
郁紆陟高岫,出沒望平原。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
既傷千里目,還驚九折魂。豈不憚驚險,深懷國士恩。
季布無二諾,侯贏重一言。人生感意氣,功名誰復論。
此詩《唐詩紀事》卷四又題作《出關作》,為魏征初隨李密降唐,復出潼關,安撫山東李密舊部所作。全詩意氣風發,積極進取的剛毅精神與重義報國的慷慨情懷躍然紙上。詩人大量用典,涉及多位歷史人物,計有班固“投筆從戎”、蘇秦、張儀“連橫合縱”、終軍“請纓系越”、酈食其“游說降越”、豫讓“國士之論”、季布“重然諾”與侯贏“以死守信”等八典。通過蘊涵深厚歷史意味的文化符號,魏征既表達了對自我才能的自信和前期遭遇的感慨,也闡明了對于良性君臣關系的期待以及由此而愿盡力報效君主的忠直之情。此詩北地風格明顯,“全詩內容的教化性、語言的質樸性、結構的無程式性,以及詞彩的淡化、歷史意識的強化,尤其是風格的雄渾蒼勁,都與流行宮廷詩壇的南朝大異其趣。”[13]明遺民詩人徐增《而庵說唐詩》,論及唐詩多自其一己之人生體驗而發之,其論魏征此詩曰:“此唐發始一篇古詩,筆力遒勁,詞采英毅,領袖一代詩人,須看其步趨古人不茍處。共二十句,卻是五解。今人每恃才逞學,一筆掃將去,無論不如古人,則氣亦易竭。諳乎解數,則下筆自有分寸,便得造古人地位矣。”[14]而庵此論,似只于詩藝關涉,卻于筆力、氣等處多著眼,自當是新朝舊臣追懷古人、留言后來。
王、魏等北人的詩作多與南朝流行詩風不類,理論自覺之外,地域文化的影響當為重要因素之一。與此同時大量由南入北士人罹國破家亡之痛,在個體遭遇與國家政教的共同作用之下,南方士人詩作也開始一反前期風格,認同儒家詩教說,箴軌詩篇履出,其中尤以虞世南為代表。虞氏《擬飲馬長城窟》、《出塞》、《從軍行二首》等均為此中佳作。明高棅論曰:“五言之興,源于漢,注于魏,汪洋乎兩晉,混濁乎梁陳,大雅之音幾乎不振。唐太宗天文秀發,延覽英賢,一時虞世南、魏征賡歌屬和,公倡斯道,為唐世五言古風之始。”[15]雖高氏此論僅就五言詩歌而發,然虞世南唐初詩歌合于大雅之音,則為其整體詩歌風格。箴軌是貞觀文壇創作取向之一,與其同時并起的則為頌美取向。
三
貞觀文壇以雅正為其主導思想,而“雅正”落實于詩歌創作則須“上所以敷德教于下,下所以達情志于上,大則經緯天地,作訓垂范,次則風謠歌頌,匡主和民。”[16]“美盛德之形容”內含于“雅正”之詩的功能之中。魏征在《隋書·文學傳序》中論及詩歌功用時,強調詩歌當“理深者便于時用,文華者宜于詠歌”。頌美君政既是通過對于大國氣象的稱美,為君政之合法性提供證明,同時亦是取悅君王的有效方式。貞觀詩壇箴規與頌美并行,共同構成了此時期文壇創作的主流。與箴規詩創作主體多元相似,三大地域士人并有頌美詩作。
頌美型詩作風格類型有二,其一為以“堯舜湯武”等圣賢明君比德太宗,以彰顯太宗的文治武功。貞觀“文德”綱領本以三代為取向,故而三代之治為貞觀君臣心目中理想社會的典型。頌美型詩歌現多存于郊廟樂章之中。魏征《大明舞》:
五紀更運,三正遞升。勛華既沒,禹湯勃興。神武命代,靈眷是膺。
望云彰德,察緯告征。上紐天維,下安地軸。征師涿野,萬國咸服。
據《唐會要》載,此詩乃貞觀十四年,魏征為高祖廟所作《大明舞》辭,《大明》取《易》“大明終始,六位時成”之句,大明為太陽之意,大明終始指輪回運轉;六位指乾卦的六爻。乾卦的六爻按不同的時位組成,說明陽氣的發展順沿一定的規律。也比喻世間的萬物由于陽氣的運轉而成熟了。此句有以大明代指高祖而實指太宗之德的意思。另《詩》有《大明》之篇,稱頌文王明德。詩歌中大量舉用先圣皇王的事例,以對比太宗,以為太宗文治武功足以比肩堯舜湯武,上秉天道,下安百姓,內綏民生,外寧萬邦,以臻大治。郊廟樂章本是為告祭先祖而作,既有對先祖功德的贊嘆,也有后輩功業對先祖的告知。此詩以太宗禮樂化成,功載典籍為結束,于太宗文治武功可謂已盡奉承之能。
頌美型詩歌的第二種風格為通過描述王城的宏偉壯麗來謳歌太平,稱贊帝業。此類作品以太宗本人的《帝京篇》為代表,另袁朗、楊師道等多人亦有此類詩作。袁朗《和洗掾登城南坂望京邑》詩云:二華連陌塞,九隴統金方。奧區稱富貴,重險擅雄強。龍飛灞水上,鳳集岐山陽。神皋多瑞跡,列代有興王。我后膺靈命,爰求宅茲土。宸居法太微,建國資天府。玄風葉黎庶,德澤浸區宇。醒醉各相扶,謳歌從圣主。南登少陵岸,還望帝城中。帝城何郁郁,佳氣乃蔥蔥。金鳳凌綺觀,璇題敞蘭宮。復道東西合,交衢南北通。萬國朝前殿,群公議宣室。鳴佩含早風,華蟬曜朝日。柏梁宴初罷,千鐘歡未畢。端拱肅巖廊,思賢聽琴瑟。逶迤萬雉列,隱軫千閭布。飛甍夾御溝,曲臺臨上路。處處歌鐘鳴,喧闐車馬度。日落長楸間,含情兩相顧。是月冬之季,陰寒晝不開。驚風四面集,飛雪千里回。狐白登廊廟,牛衣出草萊。詎知韓長孺,無復重然灰。
詩人登高遠望,以京邑形勢險峻,又為人文淵藪,復多祥瑞,是歷代帝王立都首選之地。唐王立京邑于此乃上應天命,下合民心。自唐初以來,君臣同心、百姓樂業,帝城之內佳氣蔥籠,一片祥和之景。詩人大量詩用“萬”、“千”與“金”、“華”等量詞與形容詞以描摹帝城的闊大氣象與金碧輝煌,并以此來襯托帝國的強大與貞觀政局的清明。上官儀與李義府的詩歌風格與袁詩相近,此種詩風其影響亦波及四杰,盧照鄰《長安古意》與駱賓王的《帝京篇》與袁詩有明顯的承繼關系。“從這個意義上說,初唐四杰后來把這類詩發揮得更鋪張揚厲,也說明他們所追求的,其實是貞觀宮廷頌聲的回歸。”[17]
貞觀文壇的創作以雅正為主導原則,在太宗等人的倡導之下形成了以箴規與頌美為主流的文壇風格,這既是貞觀文士對前代文學經驗的反思,也是立足貞觀現實的有感而發,雖然在理論自覺與文學自身發展脈絡之間存在一定的錯位,貞觀詩壇依然在儒學精神的指導下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也在一定程度上為盛唐文學奠定了基礎。但頌美詩歌的發展在貞觀末年卻有向阿諛奉承發展的態勢,并隨貞觀之后唐代政局的變動以及由此而成的士人階層變動而加劇,成為貞觀之后非主流文人批評的主要對象,儒學也在政局與文壇的變動中開始自我的反思與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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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ZhenguanLiterature Circle and Its Creation
LIU Shun
(School ofLiterature,Lanzhou University,Lanzhou,Gansu 730000;Department of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
The political principle of"cultivated virtue"inZhenguan Period,the integration of regional culture and the force changesof gentry and civilian became important factors of influencing the personnel composition of literature circlesand their creative style at that time.On the foundation of previous literary experience,the writers inZhenguan Periodpursue elegance,neutralization and harmony in literature.Under the proposal of Tang Taizong and the like,the creation inZhenguanliterature circlesformed the literary style of exhortatory and singing praises.
zhenguan;cultivated virtue politics;cultural region;elegance
I206.2
A
1674-831X(2011)05-0069-05
2011-06-12
蘭州大學2010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項目(10LZUJBWZY054);蘭州大學文科基金項目(LZUGH09015);教育部青年項目(10yjc751052)
劉順(1978—),安徽定遠人,蘭州大學文學院講師,文學博士,復旦大學文學院博士后。
[責任編輯:劉濟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