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稱信息下的最優所得稅設計

○張寶珠

（華南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廣東 廣州 510006）

不對稱信息下的最優所得稅設計

○張寶珠

（華南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廣東 廣州 510006）

隨著我國收入差距問題越來越突出，社會各界對目前我國的個人所得稅進行改革的呼聲越來越強烈。然而，個人所得稅具體應該如何進行改革？采取多少級的稅率？最高邊際稅率和最低邊際稅率又應該設定在哪個水平上才算合理？對于這些問題，目前尚未形成統一的意見。本文通過從信息不對稱下的激勵的角度對最優所得稅理論進行回顧，擬得出一些有價值的結論。

收入差距 最優所得稅 信息不對稱

一、背景

近年來，我國的收入差距呈現出全范圍多層次的擴大趨勢，行業、地區、城鄉以及不同群體之間的收入鴻溝日益增大，基尼系數早已突破了國際公認0.4的紅色警戒線，并每年以一定的速度在增長。分配格局的扭曲使社會財富集中到極少部分的富人手中，如果不能很好地加以控制，就會激化社會矛盾，引起嚴重的社會問題。

二、實現公平的杠桿——所得稅

要調控收入差距，必須進行有效的二次分配，而所得稅就是實現公平的重要杠桿。最優所得稅理論是自20世紀20年代西方國家重要的稅收理論之一，它研究在既定的政府收入前提下，如何確定最優的稅率，才能既實現公平又兼顧效率。Edgeworth（埃奇沃斯，1897）最早對最優所得稅進行研究。在一系列的假設條件下，他認為，要達到社會福利的最大化，所得稅要采取累進程度很高的稅率結構，也就是從最高收入一端開始削減收入，直到邊際效用完全相等。這就意味著，高收入者的邊際稅率應為100%。

顯然，對高收入者實施100%的邊際稅率，當他們的收入達到一定程度后，所有增加的收入都必須用于繳納所得稅。在這種情況下，高收入者會選擇閑暇而放棄工作，造成更大的效率損失，政府也不可能得到他們所期望的稅收總額。所以，埃奇沃斯僅僅從公平的角度去考慮所得稅的安排，忽視了效率。米爾利斯模型的提出，為解決這個問題做出了很好的回答。

三、米爾利斯模型

M irrlees（米爾利斯）因其在信息經濟學領域作出的巨大貢獻而獲得了1996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1971年，M irrlees發表了文章《對最優所得稅理論的探討》，把信息不對稱下的激勵理論引入到所得稅理論中，探討政府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如何設計出激勵相容的最優所得稅，才能兼顧效率與公平，成為了最優所得稅理論的典范。在這篇文章中，米爾利斯假設：不考慮跨期問題、個體偏好的差異；移民是不被允許的；政府對個人的經濟、效用以及行動擁有充分的信息。他還認為，個體將努力轉化為收入的能力是有差別的，即使不惜成本，任何個體的能力和努力都是不能被觀察到的。但是這兩種不可觀察因素的產物——收入，是完全能夠被充分獲取的。因而，所得稅只取決于最后的收入。在傳統的觀點中，我們通常認為，對高所得者適用高邊際稅率，對低所得者適用低邊際稅率，以熨平他們之間的收入差距，實現社會福利最大化。顯然，這樣的結論是背道而馳的。對此，米爾利斯的解釋是對高所得者采取0邊際稅率，能夠提高他們工作的積極性，同時也不會對低所得者和政府的稅收收入造成影響，達到帕累托最優。因此，這篇文章給出的政策結論是：最優所得稅并不需要很高的邊際稅率，相反，只需要很低的并且是接近線性的邊際稅率即可。

四、信息不對稱下的所得稅安排

米爾利斯經典模型提出以后，國外許多學者試圖突破其中的假設條件，繼續探討在信息不對稱的激勵下的最優所得稅設計，他們的結論也同樣具有很高的政策指導價值，值得我們借鑒。

1、個體收入不可觀察

在米爾利斯所設定信息條件下，個體的收入是可以被充分獲取的。然而，進一步考慮信息的約束，也就是當個體的收入不能被直接觀察到，只能通過一個成本很高的審計來驗證時，最優所得稅又可能呈現出怎樣的形式？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額外地需要一個最優的審計策略。Reinganum和W ilde（1985）展示了一個確定性的審計截止策略，即對所有低于特定的臨界水平的收入報告以概率1進行審計，而對于更高的收入報告不進行審計是最優的。Border和Sobel（1987）分析了與前者相同的模型。不同的是，Reinganum和W ilde假設收入在一些非負區間是連續分布的，而Border和Sobel假設收入是有限數量的可能值。他們表明，最優所得稅隨著收入的變化是非遞減的，而最優的審計概率是非遞增的。同時也強調，一般地，最優的審計策略包括隨機審計。Mookherjee和Png（1989）也致力于研究在哪些條件下隨機審計是最優的。他們認為，通過把審計責任賦予獨立審計師，委托人可以實施任何最優隨機審計策略。

確定了最優審計策略以后，Chander和W ilde（1998）運用了委托代理理論對最優所得稅及其執行方案進行描述。他們采取了以下模型：稅務機關（即委托人）和納稅人（即代理人）都是風險中立的。委托人能夠知曉收入的概率分布，但具體并不清楚誰有多少收入，而每個個體都清楚他們各自的收入。為了核實其收入，委托人可能會對代理人進行審計，但是審計的成本是很高的。模型的結果表明：對于委托人各種各樣的目標函數而言，最優所得稅一般來說是凹的和單調的；邊際稅率決定了審計的概率；并不嚴厲的懲罰帶來了更高實施成本。

2、個體的行動不可觀察

米爾利斯對個體的特質和行動等方面做出了嚴格的限制，例如假設個體的偏好、家庭的構成、轉移的意愿是相同的；政府對個人的經濟、效用以及行動擁有充分的信息。然而在實際中，每個個體的情況都是不盡相同的，他們有各自不同的偏好，面對著不同的無差異曲線，由個體所組成的家庭也應該具有各不相同的特征。面對這種種情況，如果存在一個自我選擇機制（self-selection mechanism），問題似乎就能夠解決。

自我選擇機制下的個體可以有不同的偏好，能夠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自由地選擇勞動和閑暇，也可以選擇不同的消費水平。通過這些選擇所傳遞的信息，政府可以描繪出不同個體的特征，進而對他們進行區分，例如能夠選擇較少的工作并享受較低的消費水平的一般情況下是高技能的個體，他們有能力獲得更高的收入。Stiglitz（1982）就是在這個前提下探討帕累托效率的所得稅結構。他認為，只有在個體之間可以完全替代的情況下，我們之前廣泛認同的在最優所得稅結構中，最有能力的個體所面對的邊際稅率為0的結論才成立。否則，這些最高能力的個體應該適用一個負的邊際稅率，而對能力稍遜的個體應采取一個正的邊際稅率。

同樣地，政府也不可能對個體的行動擁有完全的信息。當個體熱衷于追求社會地位，并通過傳遞消費信號來獲取相應的社會地位時，也會對最優所得稅的安排產生影響。Ireland（2001）把這些影響歸納如下：個體對社會地位并不足以形成一個更累進的所得稅，除非富有的人比窮人更關心地位尋求（status-seeking）；另一方面，地位尋求會使最優稅的結構更加陡峭，因而再分配的程度會增加。

3、存在移民的威脅

盡管米爾利斯假設移民是不可能的，但是正如他自己所強調的，“在實際的稅收系統中，移民的威脅會對累進的程度產生重要的影響”。原因是移民的出現會改變技能的分布，而技能的分布是決定稅收累進程度的關鍵因素，它既影響目標函數也影響政府的預算約束。

W ilson（1992）、Simula和Trannoy（2010）等對存在移民威脅下的最優所得稅進行研究。其中W ilson（1992）認為，一個具有帕累托效率的所得稅，當U2（n2，x2，g）叟U2（n1（w1/w2），x1，g）（其中U2（.）代表直接效用函數，wi代表工資率，（ni，xi）代表勞動—消費束，n1`（w1/w2）代表當高技能居民要想獲取與低技能居民相同的收入n1`w1時必須提供的勞動）具有約束力時，最優邊際稅率應該等于0。在這種情況下的所得稅在發揮收入再分配的同時也不會影響個體對于勞動和閑暇的選擇。否則，最優邊際稅率也就不等于0。Simula和Trannoy（2010）模擬了一種不對稱的情況，即高度再分配國家受到實施低稅收或零稅收政策的鄰近國家的挑戰，正是由于對本國和國外稅收水平的信息不對稱，成為了出現高技能移民的主要原因。

五、總結

隨著國內貧富分化問題越來越突出，社會各界對目前我國的個人所得稅進行改革的呼聲越來越強烈。然而，個人所得稅具體應該如何進行改革？采取多少級的稅率？最高邊際稅率和最低邊際稅率又應該設定在哪個水平上才算合理？對于這些問題，目前尚未形成統一的意見。通過本文對最優所得稅理論的文獻的綜述，我們或許能得到一些比較有價值的結論。

其一，要明確分配的目的，采取適當的稅率結構。不同的稅率安排會導致不同的分配結果。作為政策制定者，首先要明確分配的目的，才能確定一個適合的稅率結構。

其二，一個兼顧效率和公平的所得稅結構，并不需要很高的邊際稅率。我國目前所實施的個人所得稅稅率為5%—45%，稅級為9級，最高邊際稅率達45%，處于世界上較高的水平。如此畸高的邊際稅率，不僅適用的人很少，未能從實質上發揮再分配功能，而且也會打擊勞動積極性，造成效率損失，在一定條件下，對其進行改革不失為一個良策。

其三，加強稅收征管，加大對逃稅避稅行為的懲罰力度。在信息不對稱的條件下，管理部門并不能了解個體的偏好、行動、家庭構成等實際情況，加大對逃稅避稅行為的懲罰力度，就是要增大這些行為所帶來的成本，把風險轉移到納稅人身上，從而更有利于稅收的征管。

[1] F.Y.Edgeworth﹒The Pure Theory of Taxation[J].The Econom ic Journal，1897（7）.

[2] J.A.M irrlees﹒An Exploration in the Theory of Optimum Income Taxation[J].The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1971（38）.

[3] J.F.Reinganum and L.L.W ilde﹒Income Tax Compliance in a Principal-Agent Framework[J].Journal of Public Econom ics，198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