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經濟學院 張 濤 歐陽程
淺談魏晉南北朝與隋唐時期軍事審計活動
軍事經濟學院 張 濤 歐陽程
脫胎于春秋戰國時期上計制度的中國軍事審計,歷經秦漢、魏晉南北朝和隋,發展到唐朝中葉,已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形成了以專職審計機構——比部為核心,以御史臺和勾檢官為補充,外部審計與內部審計相結合的軍事審計體系。這一時期,軍事審計活動涉及的內容相當廣泛。
魏晉南北朝時期,戰爭頻繁,為保證軍事需要,各國的賦稅制度具有典型的戰時賦稅性質。如三國時期,一改漢代納錢的慣例,完全征收實物,而所征實物中,無論是粟米,還是絹布,都是保障軍需的重要物資;東晉常根據軍事需要亂征亂收,“其軍國所需雜物,隨土所出,臨時課市取,乃無恒法定令”。南朝除以田賦作為軍費主要來源外,還直接向人民征收修城錢(即軍事工程建設經費)、軍國征調錢等。隋文帝時期曾下詔:“以宇內無事,益寬徭賦。百姓年五十者,輸庸停防。”即規定五十歲以上者,一律免役收庸,以布帛替代力役。庸稅成為軍費的主要來源。唐前期以租庸調、戶稅、屯田營田、職田、資課、公廨本錢等保障軍事需要,其中前三項主要保障軍費衣糧,后三項保障軍將俸祿。唐后期兩稅法改革確立了“上供、送使、留州”的定額分成財政體制后,地方財政供給軍隊的比例大大增加。而自上計官吏審計時期開始,地方各級政府賦稅征收情況就是審計監督的內容之一,因此,魏晉南北朝和隋唐時期,以比部為核心的審計機構和職官應當實施了對軍賦征收的審計監督。
國家財政收支的計劃性是“預算”的基本內涵。古人對此早有清楚的認識并付諸實踐,發展到唐代,就已建立起了相對完備的國家預算體系。軍費則與官員俸祿、皇室費用一起構成了國家預算支出的主要內容。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唐政府將預算內收支常規項目匯編成《度支長行旨》,下發給各地軍政部門執行。軍隊根據《度支長行旨》規定的項目,作出預算,上報各司。軍隊“每歲所費,皆申度支會計,以《長行旨》為準。支度使及軍州,每年終,各具破用、見在數,申金部、度支、倉部堪會。”可見,軍費預算要層層上報,必須經過金部、度支、倉部審定,由戶部總其成。尚書都省的左右司郎中、員外郎則對預算進行勾檢。
比部、御史、勾檢官等審計機構和職官對錢糧、布帛等財務物資收支擁有廣泛的審計職權,具體體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是對政府相關部門掌管的軍需倉儲收支進行審計。置倉儲物,是保障軍事需要的一項重要制度。隋唐時期,國家倉儲規模已十分巨大,管理體制也較為健全。如唐代,戶部下的金部和倉部、兵部下的庫部、司農寺及下轄的太倉、衛尉寺及下轄的武庫署和武器署、太府寺及下轄的左右藏等分別掌握軍用錢糧、布帛、武器裝備的倉儲出納工作。而這些機構的軍需倉儲收支活動都在比部、御史和勾檢官的監督之下。如唐代曾有“工部蕭郎中、刑部李郎中并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分命充京西京北覆糧使”,出使專門檢核京西、京北邊軍軍糧出納情況。
二是對軍隊的經費物資收支進行審計。在唐代,諸軍要將收支賬上報比部審查。敦煌文書有“唐天寶四載豆盧軍上河西支度使和糴正帳牒”記載,豆盧軍用中央旨符支付的兩萬匹段,和糴斛斗一萬一百多石,“其斛豆斗,收附去載冬季軍倉,載支糧帳,經支度勾,并牒上金部、比部、度支訖”。說明豆盧軍收支賬申金部、度支會計的同時,還上報比部審計。又如隋末河南道討捕大使裴仁基“見強寇在前,士卒勞敝,所得軍資,即用分賞。監軍御史蕭懷靜每抑止之”,可見監軍御史對軍資使用有審核權。勾檢官對軍資錢物的每一筆支用也要進行審查。如吐魯番出土的文書中有一組貞觀二十三年(649年)三、四月西州軍資匹段的支用案卷,現存四件文書斷片,從中可見軍資錢物支給過程中的勾檢審計情況。在第一斷片中,官員審案記錄稱,某人領軍資錢物紫綢綾“兩匹,今并領得”,右側勾檢官朱書:“□□領,匹同,□。”前頁方框中的字應是領物人的名字,而后一方框,當是勾檢官員自己的署名。在第二斷片中,君安所領十匹軍資練有些問題,需重新審理,君安上辯辭,說明被給付軍資練數。在辯辭右側,勾檢官朱書:“右勘領廿匹,同付。”可見,勾檢官對這次支付軍資練的數量、支付時間、領取人姓名等,均做了詳細審計。唐后期,比部審計衰落,三司巡院開始承擔對軍資錢物的審計。如大中十年(856年),盧知宗任度支巡官,“歷邊鄙,覆軍儲,果以精專無私為邊人所伏”,審核的是邊軍糧米錢物的支出情況。
三是驛傳收支審計。為了保障軍事通訊需要,秦建立了嚴密的驛傳制度。發展至唐代,在兵部設立了駕部,專門掌管驛傳事務,館驛交通網絡遍布全國,驛傳經費是國家軍事預算支出中的重要項目。《新唐書》記載,“初,開元中,兼巡傳驛,至二十五年,以監察御史檢校兩京館驛。大歷十四年,兩京以御史一人知館驛,號館驛使。”御史對館驛的檢校,從館驛使的職掌來看,應當是“檢稽出納”。因此,對館驛經費收支的審核,是監察御史的職責。
中國古代軍事農牧業主要包括屯田和馬政。屯田始于西漢,國家以駐屯兵卒務農,保證軍糧自給,軍隊有警則戰,無事則耕。曹魏時設屯田尉,頒發《屯田令》,在屯田的組織、規模和效益上都較漢代有了較大發展。兩晉南北朝時期,軍屯是軍糧籌措的重要輔助渠道,此外,在某些國家還曾專門組織民力為軍隊屯田。隋文帝時改革軍制,取消軍戶。魏晉以來那種軍民分籍、筑成而居的軍事屯田不復存在,但仍有民屯,且由武職官員掌管,保持了軍事生產性質。唐代在邊遠地區,普設屯田,多由當地駐軍經營。屯田的狀況直接影響到軍事后勤保障效果,為各朝統治者所關注,因而也被納入審計監督范圍。如唐代御史臺負責對“諸道屯田及鑄錢”的“審功糾過”,即諸道屯田收入和運營狀況要由御史臺派出監察御史出使審查,稱為“覆屯”。開元五年(717年),監察御史杜暹,往磧西覆屯;天寶時,監察御史顏真卿擔任過河西、隴右軍試覆屯交兵使,又充河東、朔方試覆屯交兵使。
魏晉南北朝和隋唐時期,騎兵一直是軍隊中戰斗力最強的兵種。為加強騎兵建設,各朝統治者都比較重視馬政。如北朝專設都牧尚書掌管馬政,建立了許多官府馬場。北魏太武帝“平統萬,定秦隴,以河西水草善,乃以為牧地。畜產滋息,馬至二百余萬匹”,孝文帝即位后,“復以河陽為牧場,恒置戎馬十萬匹,以擬京師軍警之備。”唐代在太仆寺下設監牧,主管馬政。通過采取各種促進措施,天寶年間,唐馬政達到了秦漢以來的最盛時期。在推動馬政的同時,統治者也注意指派審計機構或專門人員對其進行審計監督,如據《新唐書》記載,隋文帝任用以嚴苛著稱的虎賁郎將屈突通“覆隴西牧簿,得隱馬二萬匹”,即查出賬外軍馬兩萬匹,文帝大怒,“收太仆卿慕容悉達、監牧官史千五百人,將悉殊死。”
御史臺等監察機構和職官在財經法紀審計方面多有作為。如元和年間,御史中丞崔植彈劾夏州節度使田縉,將度支供給的將士軍糧及運費三萬多貫,貪污自用;在平藩鎮戰爭中,于皋饃是負責支用的行營糧料使,經御史臺推勘發現,于皋謨“坐犯諸色贓計錢四千二百貫”,“糧料使董溪犯諸色贓計四千三百貫又于正額供軍市糴錢物數內抽充羨余公廨諸色給用計錢四萬一千三百貫”。于皋謨等人受到處罰,“皋謨除名,配流春州;董溪除名,配流封州”。
[1]《文獻通考》田賦考。
[2]《隋書》卷24《食貨志》。
[3]《唐六典·度支郎中員外郎》。
[4]《劉禹錫集》卷28《送工部蕭郎中、刑部李郎中并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分命充京西京北覆糧使》,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
[5]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
[6]《隋書》卷70,《列傳第三十五》。
[7]《吐魯番出土文書》(第6冊),文物出版社1985年版。
[8]《隋唐五代墓志匯編》洛陽卷(第1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9]《新唐書》卷53《百官三》。
[10]《新唐書》卷 131《裴潾傳》。
[11]《唐六典》卷13“御史臺監察御史職掌”條。
[12]《唐會要》卷62《御史臺下·出使》,中華書局1955年版。
[13]《舊唐書》卷128《顏真卿傳》。
[14]《魏書》卷 110《食貨六》。
[15]《新唐書》卷89《屈突通傳》。
[16]《冊府元龜》卷455《將帥部·貪瀆》。
(編輯 熊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