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tǒng)書法對藝術設計教學的啟示

秦方方

當代藝術設計教育，雖一再的倡導設計中的民族性、文化感，卻始終找不到傳統(tǒng)文化、民族元素與當代設計結合的有效途徑，在國際設計舞臺上，還難以形成自己的民族風格。筆者以傳統(tǒng)書法作為當代藝術設計的一個重要資源，在當代藝術設計教學中嘗試生發(fā)書法字體，重組筆墨元素，嬗變章法構成，在教學素材上選擇優(yōu)秀及合理的案例，從而引領學生發(fā)現傳統(tǒng)書法在當代藝術設計中的優(yōu)勢，引導學生學會借鑒，并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探索一條適合當代藝術設計與傳統(tǒng)藝術結合的素質教育拓展之路。

第一，書體之生發(fā)。當代藝術設計教學，應從傳統(tǒng)書法的字體出發(fā)，讓學生們學會借鑒、靈活運用書法字體是設計教育的第一環(huán)節(jié)。對于初入學堂的殷殷學子，學會靈活運用已有的傳統(tǒng)書法字體資源，是走進傳統(tǒng)文化和打好字體設計基礎的開始。傳統(tǒng)書法字體，內容豐富，靈活多變，書體之生發(fā)，不僅講究單個字的結構合理、美觀大方，又講究不同書體的風格變化。它既有金書、隸書、大篆、小篆、楷書、行書、草書、魏碑等各種豐富的書體形式變化，又有顏體、柳體、歐體、趙體以及傳統(tǒng)書法大師的齊白石、啟功等各種名家的不同書體風格。這些書體各具個性特點，甲骨文的直拙神秘、金文的圓潤裝飾、楷書的嚴謹大方、隸書的古樸頓挫、行書的行云流水、草書的飛舞張狂……各種書體之美，可以有王羲之“龍?zhí)扉T，虎臥鳳闕”；也可有“顛張狂素”；還可以有“顏筋柳骨”，真是千姿百態(tài)，意趣萬千。

要達到靈活的運用漢字進行設計，就要首先學會認識各種書體，熟悉每種字體的風格，提高對傳統(tǒng)書法字體的鑒賞能力，理解傳統(tǒng)書法字體構造的文化精髓，學會選擇與恰當的組合這些豐富的字體。生發(fā)書法字體，是從理解傳統(tǒng)書法字體入手到學會借鑒傳統(tǒng)書法字體，對待不同的字體能夠選擇不同的設計表現，應用不同的處理方式，使對傳統(tǒng)書法字體的學習提升為藝術設計文化內涵的積累。

如1999年日本平面設計大師原研哉為日本新瀉縣特產巖船米設計的包裝。其外形以結實耐用環(huán)保的紙質為材料，畫面上以傳統(tǒng)的楷書“米”字為標志，配上簡單、質樸的包裝材料，突出了正統(tǒng)、優(yōu)雅的風格，這種風格恰如其份地表達出巖船米的樸實、正宗的產品品質，使消費者產生信賴——巖船米確是用有機肥自然種植的上等綠色環(huán)保產品，從而把傳統(tǒng)書法字體的文化內涵很好地融在了現代包裝設計之中，也從實踐上證明了傳統(tǒng)書法字體的優(yōu)勢。

第二，筆墨之重組。傳統(tǒng)書法是由筆墨構成的抽象線性藝術，可輕可重，變化萬千，這種富于表情和變化的線沒有更多“形”的限制，更加自由、靈活、生動而充滿張力，更適宜于表達情感、造就獨特的個性。格式塔心理學家阿恩海姆認為：視覺看到的所有形式都是一種力的圖式，它通過物理的力轉化為可以感知到的心理的力。那么，筆墨所形成的線也是一種力的圖式，通過書寫的方式把物理的力傳到了視知覺中，這種“力”通過用筆方式、方向、力道、快慢的不同會顯現出深淺變化，水墨相融的效果，或輕薄飄逸或稚拙原始或濃重厚實。于是，一點不經意的墨跡、一道暢快淋漓的筆畫都足以帶給設計者靈感和啟發(fā)。在當代藝術設計教學中，善于對筆墨元素的進行重組，能夠有效的打開設計的思路，提升設計思維，打破固有的設計模式與方法。

“重組”即對固有元素的重新組合。把無機、抽象的筆墨元素打散，重新運用或抽取其中的一部分，一點、一撇或一橫線……，并將其轉變?yōu)橐馕渡铋L的設計語言，它可以不拘泥于任何形式，將傳統(tǒng)書法之筆墨進行重新組合、拆分、添加、構成，或秩序化，或擬人化……筆墨的表現無比豐富，不同的力量與輕重快慢都能夠產生特殊的肌理變化，如“飛白”、“掃痕”、“枯瘦”，慢則如僵臥著的蟲，快則如直穿云霄的燕。“一畫之間，變起伏于鋒杪，一點之內，殊衄挫于毫芒”（孫過庭《書譜》），各種不同形態(tài)的文字經過藝術化的處理，“或重若崩云，或輕如蟬翼”或“如萬歲柘藤”或“如屋漏痕”。

當代藝術設計，不乏以傳統(tǒng)書法筆墨為元素的經典作品。如香港設計師靳代強以筆墨為元素為“自在”花紋紙做的系列招貼設計。畫面中以輕重不同筆墨形成有節(jié)奏感和韻味十足、虛實相間的痕跡與肌理，從而和寫實手法的表現的筆墨紙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帶給我們的一種悠然、深遠、灑脫的境界,民族精神與文化韻味都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這種對傳統(tǒng)書法筆墨的重構，側重于輕重、黑白、流暢、虛實等關系。從表面上他是在追求書法“空靈”、“氣韻”之境界，而更深刻的是他把傳統(tǒng)書法中的筆墨元素，以現代設計的方式與原理加以組合，顯示出大師的獨具匠心。自然，諸如此類的作品有很多，以實例分析為手段，直接從設計大師作品入手，緊密聯系傳統(tǒng)文化元素，從而找到藝術設計創(chuàng)作的思路及靈感，是當代藝術設計教學不可缺少的手段。藝術設計教學并缺少創(chuàng)意的思想，而是缺少善于發(fā)現和引導的眼睛。合理的案例引導與分析，就是學生最好的教材，營造一個適宜探索和想象發(fā)揮的主題，能夠激發(fā)學生的學習興趣，發(fā)揮學生的自主創(chuàng)造能力，提高學習效果。

第三，章法之嬗變。漢字筆劃繁多復雜，錯落參差，曲直交叉，傳統(tǒng)書法卻把結構復雜的漢字有機的組織在一起，形成一幅抽象的書寫藝術，其對于文字的組織與布局顯示出東方民族特有的智慧與精巧的構思，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經驗，可謂當代藝術設計教學可資利用的豐厚資源。當代藝術設計教學就是要引導學生參透傳統(tǒng)書法的內在規(guī)律，將二者進行有機的結合，變他法為我法，靈活運用，另創(chuàng)新貌。

章法在傳統(tǒng)書法中指的是文字的規(guī)劃與整體布局，也就是常說的經營位置或構圖。它不僅講究單個字點劃精到，結構優(yōu)美，而且講究整個篇章完整和諧，相互呼應，包括字與字之間、行與行之間、段與段之間、局部與局部、局部與整體、正文與落款的彼此照應、上下顧盼和左右相映、氣滿通貫，寓和諧、平衡、韻律于巧妙的文字書寫變化之中，猶如音樂中的節(jié)奏變化。輕與重、黑與白、繁與簡、多與少、大與小、虛與實、塊面之間、均衡之間、局部與整體等等的處理上，小到對一個文字的變化大到一整本書的文字組織，都離不開對章法理論與經驗的嬗變。傳統(tǒng)書法中的“留白”手法尤為值得文字編排設計的借鑒。古代書法理論中早就有“疏可跑馬、密不透風、計白當黑”的領悟，所謂空白部分并非真“空”，而是對空間的巧妙安排，它雖不表達任何具體形象，卻是構成形式中重要的處理方法與手段，它在視覺式樣中，與文字形態(tài)起著相同的作用。正是這種空白處、“無”中反而生出無限廣闊的空間，使無勝于有，產生無限遐想，就好像話說盡了，反而乏味，而留有余地則更能讓人流連忘返，回味無窮。具體到書籍文字的設計教學中，空白就成了分隔字與字行與行之間最重要的形式語言。如呂敬人為自己的作品所設計的《書籍的形態(tài)》一書，就打破了傳統(tǒng)的版式文字編排，幾乎每頁的文字編排都不相同，并且每頁文字疏密有序，留白較多，形成較大的視覺空間，讓人耳目一新。可以看出，對“章法”的嬗變，是現代設計創(chuàng)意形式的靈感源泉。

當代藝術設計教學中只有對傳統(tǒng)書法的章法構成理論及其成功經驗進行深入的研究，才能融會貫通，開啟思維，得到認識的升華與更多的靈感，從而靈活的運用傳統(tǒng)書法的構成規(guī)律于千變萬化的文字編排設計，達到統(tǒng)一又不失變化，形成錯落有致、縱中有斂、虛實相間的布局和輕重有序的節(jié)奏感，提高閱讀者的興趣，帶給人們審美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