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趕太陽

■辛光武

家族寵兒

我的表兄羅贊繼，是一個出生在青海高原的科學家，他樸實無華,以自己的專業特長，畢生追趕太陽，五十多年來，人們對他有很高的評價，說他一生做成了三件事：帶出了一個隊伍，帶出了一批人才，帶出了一批成果。

他的父親我的三姨夫，是青?；⊥辽灵L的藏學教育家，他的母親我的三姨，和我母親都是西寧市早期受過良好師范教育的小學老師。當我記事時起，我們叫羅贊繼為羅成哥哥。因為我的外祖父家沒有男孩只有四個女兒，將三姨夫招為上門女婿，表哥便隨了外家姓，冠名為羅贊繼，乳名為羅成，大概外祖父家希望這個孫子將來能頂立羅家門戶，繼承而發揚吧。

羅成哥哥的大腦袋，自小兒生就三個圓，面頰圓、雙目圓、下頜圓，加上兩個耳墜下垂的大耳朵，笑起來儼然一個小羅漢，福氣昭顯，自小聰穎絕頂，難怪，已經80高壽的大表哥曾開玩笑說，本來先有了我，我比羅成大5歲，外祖父請人看了他的面相，預測福氣高，不然我應該先過繼為孫子了。

我的外祖家原本殷實，外祖父過世后，家道有些衰落，外奶奶當家，三姨和羅成哥哥、外奶奶住一起，羅成哥哥有點像賈府中的寶玉，成了家族中的寶貝疙瘩。大年初一，我們這些穿著新衣的外孫子們，總要先去給外奶奶拜年，除了吃美食甜醅、粽子，還可得到壓歲錢。那是我們小時候過年的所想所盼。

外奶奶給我們的年錢是在街上可買糖塊、小玩具的銅圓和銅麻錢；那時外奶奶家有牌錢，就是用銅錢串起來的牌，類似現今的麻將牌，有東南西北風，可以由多人玩；還有“升官圖”，是要動點腦子闖迷宮，智者才能走向中心的帥府或相府。在室內玩游戲，還是在院子里玩丟麻錢、丟銅圓游戲，去郊野放風箏我們一起玩得很開心，羅成哥哥愛玩，很認真，玩的成績，常常是第一，贏的多。上小學他在西關街小學，早年這是西寧市小學名校，有名的國師三部，他小學畢業成績全校第一名。后來，表哥在湟川中學讀書，胸前掛上了學習優良獎章，他依然是年年第一名，受他影響，我也報考了青海的這一名校。

羅成哥哥喜歡讀書，所讀門類很多。青海解放初，國家向蘇聯學習，他們學的是俄語。他從初中開始用俄文寫日記，我還沒有進入湟川，他已經教我學習俄語單詞中最難發音的卷舌音。他對數理化特別敏感，又喜歡探索。高中畢業，他以全校最好的成績、外語全省第一的名次考入蘭州大學物理系學習。

過年時節，表哥就會回到西寧家里。平日，他惜時如金，很少出去游玩。一次我們倆前往南山寺游覽，南關街前冷落無人，一面看著荒涼古剎殘垣，一面給我講他的大學生活。蘭大物理系一到三年級大家都學的是基礎理論，但一到四年級就分開了專業，有的同學進入核物理專業學習，一下子就被保密起來，課堂筆記和作業本都要集中專人保管，課后不知他們去向，住地也保密，反正不在現在的校區，他們的說話行動便也不由自己。好在，我早在高中讀書時就喜歡半導體，這次自選專業，我毫不憂豫地選了半導體專業。有一年，他興沖沖地告訴我，他們畢業班同學承擔一項課題，組裝一臺大3型電子計算機，有三間房子那么大，測驗不成功，拆開重裝，又是幾個月，器件多的數不清。我問那怎么記得住每個部件呢？表哥說，只要拆的下，就能夠裝的上，計算機運算起來，電子管閃爍不停，像天上的星星。中國人很聰明。

三姨夫喜歡將表哥在大學期間給他們的家書拿出給我看。其中除去對故鄉親人們的懷念外，常常是對學習工作成績的簡要匯報，文筆流暢優美，讓人喜歡閱讀。姨娘也就此機會鼓勵我向表哥學習。1961年，表哥又以優良的成績結束了大學五年的學習，被分配到中國科學院北京半導體研究所，那可是人們所仰慕的新材料研究中心。

半導體故事

那時，我從果洛草原回到西寧，表哥也回家探親，在一個星期天，我們倆相約一同去湟川母校看看。一排排的青磚灰瓦的平房教室還在，簡陋的宿舍、禮堂四周，依然是清清渠水和參天楊柳，浮想聯翩之際，我倆出了學校后門，坐在勝利公園湖邊木椅上，一面留影為念，一面聽表哥給我講半導體研究所的故事。

北京半導體研究所是從中國科學院物理研究所脫胎組建的，我們國家制定十二年科技發展綱要，發展獨立自主的先進科學技術，原子彈氫彈導彈要研制，衛星也要上天。正如陳毅外交部長所說，有了這些，我出去講話腰桿子也硬??！在中央領導和錢學森、王淦昌等科學家的策劃下，尖端科技要發展，半導體科學研究要先行。1960年半導體研究所正式成立，萃聚專業精英學者，先前從海外為報效祖國回國的著名的半導體材料專家林蘭英、半導體資深專家王守武、王守覺教授、紅外光電專家湯定元、網絡專家成眾志等，這幾位學部委員（現在叫院士）都集中到了研究所分別執掌研究室主任；從全國挑選的物理界的新秀們，風塵仆仆地也趕來了。正是群賢會齊明星畢至，頂著經濟困難的風浪，向半導體科學領域進軍。

表哥說，他1961年進入半導體研究所，研究室讓他和秦復光兩人承擔的第一個科研題目是：溫差電制冷材料的研制，填補我國空白。我僅知道半導體是導電能力中介于導體與絕緣體之間的物質，這些物質具有單向導電的能力，現代科學技術中，為人類所利用的硅、硒、鍺及許多氧化物、硫化物等，用于整流器、電阻、晶體管方面。我那點中學物理化學課所學的知識，哪里懂得在混沌世界上篩選表哥所需要的溫差電制冷材料，豈不是猶如大海撈針嗎？表哥說，溫差電材料是半導體制冷這一新興電子技術產業寶塔的基礎，假如這一基礎缺失，整個寶塔就無從建立。承擔課題后，他和秦復光，全面仔細地搜集國外資料，掌握國外發展動態，確定自已的技術路線和實驗方法，精心設計實驗，完整獲取數據，通過實驗—理論—實驗的反覆，科學實驗螺旋式前進逼近真理，他們日以繼夜地查資料、制樣品、反反復復的試驗，走路，睡覺做夢也在思考，去食堂排隊打飯要省時間，時間總是不夠用，時間都要精打細算。360個日日夜夜就這樣過去了，想想，360個日日夜夜里，表哥說，他兩人才覺得科學攀登的艱難，卻感覺科學研究的趣味無窮，他們不覺得有什么單調、苦燥。沒有什么便捷之路，只有不畏懼失敗，堅持攀登的人才能達到科學的頂峰。是啊，錢學森曾說什么是智慧:我們常常說這個孩子聰明，說那個青年機靈。但聰明和機靈是說對客觀世界的事物反應比較快、比較敏捷，這種智能是有方法培養和鍛煉的，但卻出不了智慧。智慧是人腦更高層次的活動，聰明、機靈、以及所謂智力、智能都是在低層次。中國有句老話“大智若愚”，真正有智慧的人看上去好像有點遲鈍。這是因為他們用智慧去考慮深邃的問題，對一般問題反而不感興趣，不愿去花心思。同時，他還說明一點，智慧并不僅僅是有知識，不是有知識就自然而然有了智慧，這里有一個運用知識的問題，中國從前就嘲笑那些老學究，說明有知識不會用，也不能達到智慧。

幾十次、上百次的試驗失敗，他依然毫不氣餒。三年以后，表哥和他的同事研制出了世界最完整的四元合金半導體取向晶體，發現了碲化鉍晶體中的一種微分凝次結構，終于研制出了性能最好的溫差電制冷新型材料，達到國際先進水平，得到國家獎勵。表哥為第一署名作者撰寫的科學論文先于《物理學報》發表，隨后，中科院《科學通報》第十七卷第九期上又刊載了他的論文《BITE的雜質微分凝對溫差電性質的影響》，有意思的是同期還載有智人陳景潤驚世之作1十1：“表達偶數為一個素數及一個不超過兩個素數之和的關于哥德巴赫猜想”。說到此，表哥總算露出了點得意之笑容。他還說，他去查一期內部科技通訊論文索引，美國的物理學期刊，奇怪為什么有篇論文英文題目與自己的一樣，仔細一看，才發現有自己的名字。這時，他才爽朗地笑了。原來我們的人竟將這篇論文作為美國的半導體新資料又引進國內。后來，美國科學雜志轉載之后，又受到了國際科學界的重視。他的這一成果一直沿用至今，尚未突破。

北京相會

1974年，是個艱難的歲月。我也在新疆滅鼠試驗中藥物中毒，病情嚴重，研究所讓我前往北京查治。首次進京，欣喜之余便是人生地不熟。三姨夫送我去車站前，已經托表嫂春蓮向麥哥聯系，叫他盡力幫助我。

春蓮是表哥中學時的初戀女友，在表哥讀大學三年級的那年，春蓮也考入了青海師院中文系，兩地雖說相隔不遠，喜愛文學的兩人，由高原大雁熱情地穿起了紅線，湟水熱烈的波濤，不斷激起黃河岸畔起伏的浪花。他們倆的“兩地書”，堪與魯迅和許廣平先生比依。有戀情有思念，有幽情有期盼，有說不盡的悄悄話；有俄語有英文，有故事有詩篇，借得雪萊“給云雀”的詩唱：“好像是名門的少女／在高樓中獨坐，為了抒發纏綿的心情，便在幽靜的一刻／以甜蜜的音樂充滿她的繡閣?！闭垇砥障＝稹洞膶恕返脑姡骸罢垊e拒絕被你俘獲的歌手／所獻上的卑微的貢品，請含著微笑傾聽我的歌唱，猶如來訪的卡塔拉妮／傾聽游牧的茨岡女郎?！彼麄円源吮戆妆舜说纳類?，由此激蕩起兩顆跳躍的心扉。他們推心置腹，他們傾心相愛。但戀愛八年，竟靦碘地沒握過一次手，難得一塊吃次飯，喝杯茶也是彼此舉案齊眉。因為，春蓮嫂子出身高原望族，嚴厲的家教，使他們保持著純潔的愛情；因為，相會時他們都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離別后他們都有一支能吐相思的妙筆，不似近代的女郎。

1961年的金秋，表哥和春蓮嫂子完婚了。表哥為有美麗賢淑的妻子感到幸福，但未能盡情體驗燕爾新婚的甜蜜，為了事業，結婚僅四天，便告別妻子父母去了北京。過著兩地分居的日子。在那孤寂的夜晚，表哥就會想起新婚離別之夜的話語。她說，我愛你，自然要支持你的事業；我關心你，更要支持你的科研！嫂子了解表哥智慧的價值，傾吐心聲后，他們的柔情越發甜蜜。

我來到北京，先住在了研究所表哥的宿舍。他們三個研究員同住一室，一位同事出差正好有張空床讓我休息。有時我獨自去牛街中醫院看病，回到宿舍表哥總是把打好的飯菜用毛巾包著放在桌上。那時的飯票要用全國糧票，他是用省出的飯票，還把白面饅頭和米飯留給我，自己吃雜糧。當我感謝他時，他的同事說，贊繼對誰都這樣，一個菩薩心腸。他看著我面黃肌瘦的身體，心疼我，鼓勵我，擠出時間帶我去反帝醫院（原協和醫院）、301醫院和北京醫院找名醫查病。一天，去到普通人絕不準進入的301醫院，一位高級外科軍醫說，昨天他們用半導體切片機給鐵人王進喜做了病理活檢，雖然周總理下令一定要挽救鐵人，但無奈已經轉移成為癌癥晚期，如果沒有這臺羅專家的先進機械，我們無法拿出確鑿證據給中央匯報。

原來，表哥已經把科研成果付諸于社會實踐，由他和同事們研制成功的半導體冷凍病理切片機，正在首都各大醫院應用，才能認識了許多著名醫生幫助給我瞧病。百年以來，在做人體腫瘤手術及生物檢驗時，常規方法是采用石蠟制片法，作一次病理診斷最少也得48小時，即時是國外最先進的二氧化碳冷凍切片法，也需兩三小時，由于時間長、細胞組織容易變形、失真，病人必要多次開刀，不僅病人痛苦，也給大夫帶來誤診與不便。表哥從冷刀切凍肉可以切得薄的生活原理受啟發，研制半導體冷凍切片技術，他和同事彭少近與協和醫院、中國醫學科學院實驗醫學研究所的專家劉連生、張承志通力合作，半導體冰凍病理切片機終於試制成功，在臨床，這種冷凍切片機只用20分鐘就可完成了組織切片、病理檢驗，甚至可以配合手術跟蹤檢驗，效果十分理想。它與英、德進口的冷凍切片機相比較，新發明的半導體冰凍病理切片機技術先進，結構簡單，控制性能好，適用性強，體積和重量只有洋機器的四分之一，價格只有十分之一。半導體冰凍病理切片機不但適用于臨床，而且適用於生物醫學科學研究工作，實驗醫學研究所張作幹教授特別高興，他用新切片機技術做貓眼球鏡檢時，發現一層以前從未觀察到的膜組織，以前用常規切片機時，這層膜組織萎縮變形，看不見。在總結會上，我國著名醫學專家、協和醫院副院長林巧稚教授高度贊揚，驚嘆：“這是一個奇跡，是百年來傳統生物制片技術的革命”，“我推薦它參加廣交會”。當時是文化大革命的一九六八年，中央衛生部為此授于他們“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紅色錦旗以示表彰。

隨后，由於醫院對病理切片機的需求函件雪片般飛耒，半導體研究所開始小批量生產，滿足了北京和外地部分醫院的臨床需求。這一新醫療機械的推廣和應用，使我國廣大城鄉醫院，開始有條件進行快速病理診斷，廣泛應用于腫瘤病理的檢驗判斷之中。多年后，半導體冷凍生物切片機技術已成為我國生物醫學檢驗的常規手段。

表哥與醫學專家合作研究切片機時，也讀點病理學的書，醫生朋友們教他看顯微鏡下的組織細胞，癌細胞的形態和正常細胞一比較就是不一樣。那位從美國回國的張作幹教授將他的著作《病理學》贈送給表哥，笑言說：這個發明若在美國，定獲專利，你準成百萬富翁?？上?，當時我國沒有專利制度，絕頂的發明無法申報專利權。

次年，他冒著受白專道路批判的風險和同事彭少近主編了《半導體制冷器件制造及應用》，該書出版后很快發送到許多工業企業、醫療單位和學校、圖書館，對我國半導體致冷產業發展起了顯著的推動作用。書中總結半導體研究所的研究成果，論述材料和器件制造的完整工藝資料，又著重介紹了半導體冷凍醫療技術、科研走向社會等諸多方面，它是一個研究團隊的成績，是勇敢的探索先行者開荒之作。花費大半年心血寫就的書籍沒有個人署名，沒有版權要求。

表哥是一個游弋在科學幻想世界中的金剛，他那智慧的頭腦，無時無刻都在社會生活中尋找聯想的終端，只要有一星火花，就會立即與他的半導體連接起來思考。他給我講如何想給人民大會堂不用煤氣水暖的半導體保溫設置，因為半導體材料一頭熱另一頭便冷，所以既可保持夏天不熱冬天不冷的環保溫度，又沒有雜音和異味。

他有次告訴我，他和戰友們在海南島腹地度過了一個魅力盛夏，鉆入坦克車做科學試驗，觀察實彈射擊。說我有機會也應該去看看真正的大海，不然就會永遠是站在山上看草原。我死纏著給我講講打靶情況，他知道我也當過兵，也曾坐過坦克車，才說給我聽。坦克車在北方冰天雪地還行，但在南方和海南島，夏天的氣溫很高，車內溫度接近攝氏50度，別說瞄準目標，僅打上幾發炮彈，人就昏暈了，命中率非常低。有關部隊首長了解他是個制冷專家，請他去研究解決這一難題。經他們幾次調查，只要讓車內人員在實戰中保持頭腦冷靜，難題便解決了。后來，表哥他們研制的降溫帽自然是首選了，結果命中率提高了許多。

又一次我去北京給中央臺送專題片，順便去協和醫院看耳病?？赐砀鐣r他喜悅地引我去看看如何讓“盲人”復明。原來他從許多小說中描寫在北方大漠戰士作戰，由于天氣極冷，指頭皮膚被凍結在刀上、槍管上的現象，聯想起用冷凍法摘除長在眼球上的白內障。結果半導體制冷白內障摘除器成功了，接著，半導體冷凍皮膚病治療機也研制出來了。試想，人顧臉面樹包皮，如果一個美麗女子面頰上長了一個瘤子、色斑或瘊子，她會多么悲慘，但用皮膚冷凍機輕輕一凍一粘就除去了，還不留疤痕，多么不可思議。

表哥和他在協和醫院合作的專家在取得多項合作成功后，下一步怎么走？雙方都認為應該研制半導體全身降溫機，滿足胸外手術要求，胸外醫院在做心臟直視手術時，需要體外循環，術前和術中需要降低體溫，術后又要控制升溫，恢復到術前體溫。他們開始研制適於臨床心臟手術的半導體全身降溫機，不久，發生了人事變動，表哥也離開了北京，這個項目被迫擱置。后耒表哥在青海國防工辦無線電一廠主持半導體致冷機研發時，又抓起這項醫療器械研發工作，組織力量與醫院合作終於完成半導體全身降溫機的研制并成功地投入應用。

返回故鄉

有位詩人曾經在那冷寂的寒冬呼喚：啊，春天，春天，何時才能到來？何時才能冰消云散？

表哥曾給我說，他很想回高原故鄉。我驚詫于他這個科研迷怎么會改弦易轍，北京半導體所的條件有多好啊。我說是不是研究所的政治運動影響到你？我說是不是想嫂子和大慶、小萍他們了？他說，文革這樣沒完沒了地進行下去，怎么得了，科學院黨委被造反派打倒，造反派們又打內戰，研究所階級斗爭己經斗死了七個科研人員，據說是自殺！所里進駐“工宣隊”，全名“毛澤東思想工人宣傳隊”，又進駐了“軍宣隊”，不湊效，現在實行全面軍管，人們的郁悶已到極點，對前途失掉信心。1970年中央文革小組組長陳伯達倡導的電子中心論得勢，全國各省區都在大上電子工業，青海省也開始上馬辦無線電工廠。主辦方省國防工辦領導到北京半導體所來挖人，與軍管會代表正式接洽調動表哥去青海工作。一年后研究所正式同意辦理調動手續。

說也湊巧，我正好在北京，我到他宿舍的晚上，正好趕上研究室的領導和同事們為他舉行歡送會，讓我參加我沒去，同事給我送來許多糖果和花生。因為歡送會就在對門，歡樂的氣氛不由吸引我到門口，看看究竟。一位室主任說：“羅贊繼在我們所，十年來做出了許多研究新成果，誰都知道他是所里的先進科技工作者、標兵，我們室的八大臺柱，所領導和專家權威們都很欣賞他的智慧，贊賞他的組織能力，喜歡他的工作態度。可惜，因為我們是個半軍事化的研究單位，夫妻分居問題不好解決，老羅是個工作狂，也需要有人照顧，無奈領導考慮再三，這才給他放行，希望他在高原依然開出燦爛的花朵！”接著是一陣陣熱烈的掌聲，我親眼目睹這一場面，親耳聽到同事和領導對他的高度評價，不禁熱淚盈眶。我回到房間不由思忖，我給表哥傳播姨夫勸歸的話，促使他下決心調離是否錯了？

1971年，表哥被青海國防工辦分配到省無線電一廠工作。他擔任了民用品車間主任，帶領和指導技術人員，把他在北京所取得的科研成果很快轉化為先進的工業產品，并形成了生產規模。BL-1型半導體致冷白內障摘除器、BL-2型半導體致冷病理切片冷凍機、BL-3型半導體致冷皮膚病治療機、BL-4型半導體冷帽等7個產品投入市場后，行銷全國26個省區市，這些產品都取得了良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表哥在一廠力主試制醫院臨床應用的半導體降溫毯新產品，他先和蘭州軍區總醫院外科主任李葆華教授、王克讓醫生合作，先做動物實驗，在狗的全身降溫外科手術中取得經驗，后又和在青海德令哈醫院工作的薛淦新教授合作，應用半導體降溫毯，薛教授主刀做成功六例心臟直視手術，這件事引起青藏高原醫學界的轟動，薛教授是北京阜外醫院心臟外科名醫，在文革中，衛生部貫徹毛主席“六二六”指示，被下放到青海的名醫。隨后，無線電一廠把半導體降溫毯帶到上海新華醫院兒童醫院，合作投入臨床應用獲得成功，受到了醫界好評和政府的重視，這項半導體全身降溫機新技術在青海省和上海市分別獲得了科學技術獎。

BL—系列半導體醫用致冷機投入批量生產，供應到全國各地青海這一成績受到中央四機部及有關部門的贊揚，當新產品在廣交會、香港展出后，受到好評更給青海省爭光添彩，也受到了省上領導的表揚和獎勵。1978年全國科學大會上，“BL－系列醫用冷凍機”榮獲科學大會獎。這是對表哥和他的同事們創造發明成果的肯定與鼓勵。

我的有些同學是眼科大夫，他們使用半導體器械深入農村牧區，為因白內障造成失明的貧困病人，解除痛苦，恢復視力，他們高興極了，他們對社會主義充滿希望，感謝大夫讓他們重見光明，看見了親人，稱頌大夫是光明的使者。但是，他們并不知曉，是科學家羅贊繼為他們發明創造了如此省錢省力的治療白內障的儀器。當然，如今光明使者的行動，仍然作為醫療界的慈善事業，造福人民，繼續往青藏高原少數民族的貧困地區縱深發展，受到廣大農牧民的歡迎。

冷熱轉型

1978年，中國科學的春天來臨了，知識分子也成了勞動人民的一部分，表哥也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這年初，表哥離開了青海省無線電一廠，他在這里帶出了一支隊伍，一批人才，一批成果。他被國防工辦調去組建青海省無線電四廠，擔任廠長兼總工程師。該廠前身是西寧市晶體管廠，所產半導體元件無銷路，廠里派性作亂，幾近停頓，在工業整改中被國防工辦吸納改組。表哥臨危授命，有人在旁邊議論，這個書生能讓這個爛攤子起死回生嗎？等著看笑話吧！

殊不知，表哥胸有成竹，他是不打無把握的仗。他一方面大刀闊斧地整頓企業，另一方面做產品市場調研，他看到晶體管已是滯銷產品，必須改產適銷對路產品，企業才有前途。他不愧是半導體專家，熟悉太陽能電池的生產工藝，畢竟中國的硅太陽能電池就是北京半導體研究所光電室首先研制成功的，他看中了太陽能發電產品，他認為四廠有優勢，他知道晶體管生產線可以制造硅太陽能電池，不需新增設備投資，技術員工人基本可適應要求，生產難度不大。表哥果斷地提出轉產太陽能發電，生產線轉產太陽能電池，組建研發部門開發太陽能發電電源新產品。為此他決定改組職工結構，大量調入科技人員，吸納大學生。

人們發現農牧業生產和生活最缺乏的是能源。表哥和我經常談起，青藏高原在地球上海拔高，對人類的生存受到一定的影響，但它卻受著強烈的陽光照射。我說那是因為太陽離我們最近哪！他說，昆侖神話中有“夸父逐日”的故事，我們的先民殷商就是一個崇尚太陽的部族。是啊，從甲骨文字、崖畫到彩陶上，常見“十”和“卐”字符號，那都是古老民族對萬物之主太陽的認識與崇拜記錄。難道我們不能利用這強烈的光，把它轉化為能源，給高原各族人民造福嗎？一次我去他家時，他拿給我看西藏、云貴高原和青海柴達木盆地的有關太陽光照輻射的數據資料。高原氣候干燥少雨，空氣透明，日照時間長，日照率在50%以上，在柴達木可以達到90%。青海高原太陽輻射量居全國第二位，僅次于西藏。原來，表哥他已經根據資源和需求全身心地在鉆研太陽能的利用呢。

研制新產品相當于一場科學革命，嚴格的科學態度和又要有頑強的毅力相結合，才能“打破地獄的大門”。根據青海農村偏僻和牧場廣闊的實際，夜晚照明沒有燈，想看電視沒有電，表哥提出先以群眾生活急需的能源產品開始，于是，他引領技術人員研制成功“硅太陽電池”、“太陽能充電器”、“太陽能收錄機”、“戶用太陽能照明燈”、“太陽能手提燈”、“太陽能電圍欄”等試驗樣品，通過省級鑒定后，陸續進入批量生產。誰也料想不到，兩年后的1980年“五一節”，四廠轉產成功，生產的太陽能新產品已經進入省內農牧區供應農牧民，并且進入新疆、西藏、甘肅、內蒙古、陜西等省區，部份銷售到國外。硅太陽能照明燈在全國七個同類產品評比中名列第一，受到中央部委的表彰。硅太陽能手提燈作為我國太陽能利用新成就，在美國田納西州諾克斯維爾城隆重舉行的1982年世博會上參展，美國女記者贊嘆道：“真想不到，在中國的西北高原青海，能研制出這樣精致的世界第一流的太陽能產品?！?/p>

無線電四廠這個一百多名職工的彈丸小廠絕處蓬生，靠著國防工辦領導的大力支持，靠著自主創新，轉產太陽能產品，走出新路，追趕太陽，煥發出無限的活力。那時的無線電四廠是全國生產太陽能照明燈最多的企業，是西北地區唯一的太陽能光電專業工廠。省級有關領導部門很看好無線電四廠的產業發展前途，省計委撥出投資支持無線電四廠修建廠房、宿舍，科委也給予項目支持。但是四廠地處西寧市黃河路街頭鬧市，廠區極其窄小，難以擴建，國防工辦領導決定無線電四廠和三廠合并，無線電三廠生產電子管收音機和探空儀，新產品少，廠區面積大，廠房多，職工多。兩個廠合并，優勢互補。

希臘神話，普羅米修斯盜取天火，我的表哥取來天火，在青海擎起了太陽能發電的火炬，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無線電四廠單獨存在了四年多，如今青海省太陽能發電產業成燎原大火，四廠功不可沒。表哥四年前召集攏來的幾十名大學生，經過太陽能光電實業的攻關歷練，成長了。小小的四廠，走出了一批人才，成為青海省太陽能事業的骨干和領軍人物，后來，他們有的成為企業家，有的成為大型企業上市公司的高層技木管理人員，其中兩位進入國家部委司局級領導崗位管理全國的太陽能及新能源。

病魔與愿望

無線電四廠和三廠合并后，表哥擔任副廠長、總工程師、黨委委員的職務，終於卸去了一把手的擔子，輕松多了。

我的工作需要經常出野外，冬天回來去看表哥時，他卻病了，患的是紅細胞增生癥，病得很重。他像一匹駿馬，馳聘于廣袤的草原，他似一只雄鷹翱翔在深遠的天空，當高原人認識到他仿佛是深邃夜空明亮群星中璀璨的一顆時，他卻病了。他下牧區查看草場防護欄的布局，穿深山淌泥濘，了解貧困農民的照明取暖情況?；氐焦S又要日夜不息地思考鉆研。剛剛制定出了八一年度研制新產品的規劃，過量的腦力體力透支，把一個金剛似的智人給撂倒了。他的血液粘稠，嘴唇發紫，耳垂和手指發紫，明亮的眼睛充滿了血絲；他頭疼，胸悶，呼吸困難，氣喘吁吁說不話來。他不得不走進醫院的大門，從此，嚴重的高原缺氧，使他白天黑夜離不開氧氣瓶。每每看到嫂子為表哥喂藥、插氧氣管的表情和神態，內心很痛苦，我又一次在暗暗懷疑，他應不應該回故鄉，如果在北京熬過文革，他也許會活的更好。

人們想象不到，人間有多少從不吵架鬧別扭的夫妻。我可知道，表哥表嫂是我們的榜樣。有時候表哥又因為工作累倒了，躺在家中吸氧，嫂子讓表哥吃藥，他不吃，嫂子就會假裝生氣，拿起藥來說，你吃不吃？你不吃我吃！表哥便會笑著趕緊說，我吃我吃。這場景是我親眼所見，嘿，那纏綿悱惻的樣兒，似乎是一對孩子在玩“過家家”。

“春蓮，大夫告訴我的心臟有問題，四五年后就要跟我過不去，身體不行了，我們離開這里吧！”嫂子點點頭，是??！消息傳出不久，杭州能源設備廠、七機部下屬研究所等單位，頻頻發來信函，希望表哥去他們單位主持技術工作，表哥的原來單位半導體研究所也致函希望表哥歸隊。

表哥的請調報告得到國防工辦和省委組織部的批準。他們夫妻即將調往杭州工作。

追趕太陽

正好，我在省府工作的叔叔知道了表哥要調走的消息，他向科委和省府主管領導反映這一情況。副省長班瑪旦增到省科協感嘆地對科協副主席古洪說：“青海地大物博，需要多少科技專門人才來開發，而我們眼皮底下的人才，卻要人家走啊！”古洪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古洪和班瑪旦增下決心說，我們要留住羅贊繼。反思那幾年，青海流失了多少有才能、有智慧、有理想的人呢？實踐證明，那里有創造性的人才，那里就有經濟的飛騰。

班瑪副省長馬上面見省委書記、省長張國聲匯報。張書記在辦公室邁著軍人的步子，邊走便思考，他得知羅還在住院。突然，他轉身對秘書說：“請向省人民醫院聯系，我要去見羅贊繼?！?/p>

我去醫院看望表哥時，他回憶地告許我，張書記帶領省科委主任和省經計委主任等領導干部一同來醫院病房看望他的過程，張書記講了一些青海要發展要建設需要人才的大道理，并且明確告知己通知組織部停止給我辦調動手續，還批評了組織部門。省長握著我的手說：“這次不讓你調走，是不是不高興啊？你是青海人，這里是你的故鄉，你要做‘永久牌’不要當‘飛鴿牌’。我在青海工作二十多年了，現在已是古稀之人，我愛青海，退休也不準備離開青?！?。“你不要去杭州搞太陽能研究，希望你治好病，就在青海搞太陽能吧”。

是啊，書記要我辦個太陽能研究所，還要把外面的專家請到青海來。一個人，一輩子辦一件大事不容易，辦太陽能是件大事啊！人是要有點精神，要有點犧牲精神！你是共產黨員??！

最后，張書記雙手抱拳說：“就這樣，拜托啦！”然后離去。

表哥說，此時此刻他無語了。他無話可說，毫無辦法，走不了啦，誰讓你是共產黨員呢，新任務來了，很有挑戰性，很有價值；說心里話，他真想青海有個太陽能研究所，成為青海省的一個科技發展平臺，集結一批有志之士干點事兒。擔子不輕，身體怎么辦？

張國聲以軍人的作風，立即要求省醫院安排，用最好的醫療條件，盡快治好表哥的病。科委也希望表哥為開發太陽能盡早制訂出實施方案和計劃。

表哥和許多知識分子一樣，對黨的關懷和信任，以滴水之恩用涌泉相報。

他根據中央關于西藏，青海地區解決能源問題的批示，伏案疾書，寫出了《關于開發我省太陽能資源的淺見》。他知道，青藏高原各族群眾，多以柴草、秸桿、樹枝及牛糞為燃料，一則使有機質減少回歸自然，二則增加了高原碳釋放量，長期沿用古老傳統生活生產模式，就會造成生態失調，污染大氣層，后果嚴重。根本之法，在于緊早開發環保型新能源。

表哥是省人民政府科技顧問委員會委員，省勞模，他的報告還是有點分量。

1983年4月省政府正式下達建立太陽能研究所文件，文件規定研究所歸省科委領導，任命羅贊繼為所長，實行所長負責制。那時新增一個機構，談何容易，當時正面臨機構精簡的大環境，解決研究所的地皮、經費、基建和人員編制、專業人才、辦公地址、管轄部門，等等，都要費很多周折和扯皮，只得請省上有關的領導協調解決。表哥說，關鍵時刻實在沒辦法，他就找主管省長，他感謝宋林副省長在基建和編制問題上的切實支持，沈岑副省長在調入科技人員時堅決支持，主管全省科教文衛的班瑪旦增副省長更是關心研究所的籌建。

白手起家，一張白紙可以畫更好的畫，1983年5月從無線電三廠借了原四廠的一層樓廠房暫作辦公室和研究室，廠門口掛了青海省太陽能研究所牌子，表哥開始了“建廟請神”。很快搭建起光電、光熱、風電、沼氣等五個研究室的基礎，當年開始承擔科研項目，當年基建列項，在省科委領導支持下，高效率地工作，建所工作迅速到位。那時困難重重，一個研究室只有一間房，室內走動要側身才能過的去。全所只有一間男廁所，女生得出外找公廁，沒有食堂，沒有宿舍……但是，在表哥和同事們的精誠團結艱苦奮斗下，一邊抓基建一邊抓科研，一年后在租借的新址里，五個研究室人員到位展開了全面研究工作，研制出各種太陽能光電電源、風力發電機、太陽房、沼氣池、生物智能節柴灶、太陽能熱水器、太陽灶等新產品新裝備。開展了地熱資源應用和部分州縣的新能源規劃工作，全面進入農牧區能源建設，科研成果頻頻推出，研究所成為全省農村能源和新能源的發展中心和對外交流中心，1986年，座落在西寧市五四西路的辦公實驗大樓和職工宿舍樓先后峻工建成，全所告別了租借房遷入嶄新明亮的青海省新能源研究所九層新大樓。這是一個奇跡，也是青海高原新能源大發展的開端。從此，離高原最近的太陽公公，將把它萬能的熱量轉送給高原子民，輻射向各地百姓。讓我們應用純凈的能源，保護地球，過上幸福的日子。

太陽能福祉人類

一次我去表哥的新家拜訪，正值要下班時候，嫂子留我吃晚飯，一道一道小菜端上了飯桌，嫂子還給我拿出了一瓶老酒，但等候多時不見表哥回來。嫂子三番五次地讓我先動筷子吃菜。她說，你哥哥自從有了這個研究所，常常如此。原來他是所長兼書記，辛勞奔波了兩年多，他實在堅持不了基建、科研、管理三幅擔子一人挑。他多次向組織要求增派領導協同工作。可是新來個支部書記到任一年后，身患腦血栓癱瘓在床，贊繼又是連軸轉地工作，每天都在滿負荷地運轉。雖然辦公室離家只有一步之遙，可他永遠都是最晚一個走進家門，飯菜冷了熱，熱了又放冷了。表哥我知道，他如此廢寢忘食的工作、學習和了解科研動向、了解最新成果，都是為了這個在高原不易建起的研究所。為了它的創建和發展，當了十五年所長，他毫無保留地付出了全部心血。表哥對自己勇挑重擔，忘我工作的事情從來不給我講，我都是聽嫂子說一些，就連表哥的眾多科研成果與輝煌榮譽都是我查資料所知。

在科技探索中，個人的智慧和精力是有限的，他做為學科帶頭人，花力氣組建了一支較強的中青年科技工作者隊伍，發揮了團隊協作精神和創造性。利用高原充足的太陽光照，研制了白天曬太陽，晚上照明，攜帶方便，操作簡單，適合農村牧區應用的太陽能電燈，被農牧民稱為“洋太陽”。當我經常在邊遠高原牧區興?？h龍藏溝、澤庫縣和河南蒙旗的新建牧民房舍，看到他們用太陽能照明看電視，感到很高興，因為，它是我表哥創作制作的?。≡谝恍┢h的腦山無電村莊，農民過節請客，孩子晚上學習，辦事走夜路，都用太陽能蓄電池照明，用太陽能手電筒指路，覺得很驕傲，因為，那是我表哥創制的??！

研究所創建十多年以來，自主創新成果豐碩，共獲的34項科研成果，24項國家專利。1995年慶祝中國專利法實施十周年大會上，國家專利局表彰了全國12個先進科研院所，青海新能源研究所是受表彰單位之一，并且名列榜首。

這個研究所在科技體制改革中，率先改變由國家包干的單一模式，大膽走向與生產經營型相結合的多元模式，興辦“青海省太陽能電力公司”，開始走上了科研成果商品化的道路，給苦于科研成果找不到市場出路的科研院所，探索出一條新路。1998年，研究所能源公司生產的太陽能家用照明燈產品，連續三年產銷量居全國同行業第一，成為國內品種最多，銷量最大的光伏家用電源生產企業。

我的表哥為了讓太陽多提供人類純凈、廉價的能源，完全不顧及自己的身體，一個心眼地只是繼續探索、思考、發明和創造。我不禁非分地想象，我們國家如果多一些像表哥一樣，無私少欲，一門心思把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奉獻給人民的知識分子，那有多好，我們祖國的經濟建設成就，我們民族的文明程度，就會發展得更為科學有序？

他個人的能量被社會所接受，被有關領導所認識。他曾連續12年擔任三屆全國太陽能學會理事、全國光伏專業委員會委員，首批享受國務院津貼的有突出貢獻的專家；先后榮獲全國優秀科技工作者、青海省勞動模范、優秀專家及優秀發明企業家等榮譽和稱號，還在1997年春季國際新技術、名優產品博覽會上獲得對人類貢獻金獎。這一切，對于表哥羅贊繼來說，已經足也！

人生路上無止境

表哥退休后，1989年去了北京安居。我覺得他的身體一直處于危險系數之中，床頭放著氧氣瓶，要出遠門必須要帶氧氣袋，他像每個為了邊疆建設，長期在高原拼命的知識分子一樣，應該在良好的環境頤養天年，與愛妻兒孫享受天倫之樂。

人人都會有退休的時候，幾年后我以閑散人的身份去往北京，在北京通州的紫荊園社區一棟新樓里，見到了表哥和嫂子。他們居住的房子不算大，屋子卻收拾得整潔而顯文化氣氛，幾盆鮮花，開得紅艷艷香噴噴的。一組新書架內，排滿了他倆心愛的圖書和剪報資料夾；書架里擺著，一幅溫家寶等國家領尋人接見表哥時的合影大照片，是我新見的，另一幅表哥蘭大畢業時的肖像照片，是我從前見過的，年輕慧智，充滿理想，使我又想起來一些往事。在經濟欠發達的故鄉，他用自己的敬業精神和品格開創了事業的第二個春天；用勤奮和智慧回報了養育他的故土和父老鄉親，做出了無愧于祖國和時代的貢獻，實現了人生理想。

表哥對我的遠道拜訪，顯出明顯的熱忱和高興。他告訴我說，你嫂子昨天有好夢，想不到你來了！剛好，我今天不去公司上班，我們好好喧喧。這時，我才知道表哥到北京后又受聘于北京天普太陽能工業公司，先后擔任總工程師，兼任研究院院長及首席技術顧問。我想，是金子，在那兒都能發光。果然，在北京他一干就是十多年。

他在公司主持和參與的科技項目和新產品開發，有如國家八六三計劃項目、國家重點新產品項目、北京市奧運科技專項、北京市火炬計劃及新技術成果轉化等八項科技項目。做為主要貢獻者，他先后榮獲北京市政府、大興區政府科學技術獎3項，參與主編北京市通用圖《太陽能熱水器與建筑構造圖集》，這一具有環保減碳的建筑設計標準成果，榮獲北京市建筑設計獎，應該說是他人生晚年的一幅美妙的上品絕筆。十年來，表哥做為主要發明人或主導，申報專利24項，占天普公司總數的70%。他初創的太陽能熱水器在我家使用近10年，一直效能很好。他從事的技術項目依舊凸顯著閃光的自主創新特色。

表哥實現了十六年前對省委書記張國聲省長的承諾：做永久牌，在青海干到了60歲退休年齡，由于健康原因退休后他到北京定居；70歲的表哥頭上也已經添了不少白發，但是，表哥的額頭卻顯得越來越大，眼睛依然是炯炯有神，談吐爽朗而又增加了些許幽默。

前年，表哥冒著風險回了一次西寧，給父母掃墓之后，幾個表弟兄在大表哥家合影留念。他那天非常喜悅，甚至還陪我們喝了幾杯青稞酒，他高興地說，只要身體好我還會來看大家的，故鄉，讓我魂牽夢縈。他說青海新能源研究所邀請他到香水園郊游和老同事們見面聚餐，他離開研究所后經常懷念所里的同事們，這些年來他們干得很好，很出色，研究所已發展為集團公司下屬七個企業，大踏步邁入青海省經濟主戰場，進入支柱產業，成為祖國西部低碳經濟的一員排頭兵，青藏高原一顆亮麗的明星企業。研究所的老同事們感嘆：青海能源所發展的好，是時代好政策好，基礎打的好，現在領導干的好。

我又陡然想起，他告別半導體研究所時，同事們給他的贈言：“他在那里工作，那里就有起色”。是的，只要青藏高原的太陽不暗不息，太陽就會給我們恩惠，只要太陽能事業進步發展，人們就不會忘記表哥羅贊繼對高原人民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