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馳,揭月慧
(1.南開大學 經濟學院,天津 300071;2.中央財經大學 會計學院,北京 100000)
商業銀行作為管理風險的金融中介,市場競爭與風險承擔是其日常經營管理中面臨的兩個重要問題,兩者之間存在著一定的聯系:為獲取利潤,市場競爭加劇,銀行擴張業務以占領市場進而會導致銀行風險承擔增加。銀行的競爭與風險承擔之間的關系不僅得到了理論上的支持[1-2],也得到了經驗證據的驗證[3],大多數研究認為市場競爭與風險承擔兩者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正是銀行市場競爭與風險承擔的這種關系使得一些學者近來研究關注監管對這種關系的影響,因為現實和經驗研究認為銀行風險的增加會引起銀行危機甚至會導致金融不穩定,因此需要對銀行的風險承擔行為進行監督和管理,其中包括政府監管和市場監管。由于銀行業存在不同的市場結構,市場監管的力量可能受到限制,比如在壟斷的銀行業中市場 (存款者)對銀行的監督就比較弱,因而需要政府的監管。政府監管對銀行的風險承擔有著直接和間接的影響:一方面政府的資本監管直接限制了銀行的風險承擔;另一方面政府監管通過法律監管和市場準入以及行為約束等影響銀行競爭從而間接影響銀行的風險承擔。從一定意義上講,政府的監管對銀行競爭與風險承擔之間的關系存在著相互影響:市場競爭影響銀行風險承擔進而受到監管約束;而監管一方面影響風險承擔從而影響銀行競爭,另一方面通過約束市場競爭間接影響了銀行風險承擔行為。
中國自1997年商業銀行實施資本充足率要求以來,隨著銀行業的不斷改革,銀行的政府監管也處于不斷變革之中。這期間,銀行的市場結構在變化,銀行的監管改革在持續,尤其是2005年銀行業上市以來,全國性經營的銀行數量在增加,城市商業銀行在發展壯大,銀行的競爭更加激烈。銀行監管改革對競爭與風險承擔關系的影響如何,銀行監管與風險承擔的關系受到銀行競爭變化的影響如何等問題就顯得尤為重要。與現有研究分別考察競爭與風險、監管與風險不同的是,本文同時考慮監管和競爭對風險承擔的影響,采用靜態和動態面板數據分析上述問題,同時考慮監管改革、市場結構對銀行風險承擔的非線性影響。本文將在銀行業監管改革的背景下分析中國銀行業的競爭與風險承擔,分析監管改革對銀行競爭與銀行風險承擔之間關系的影響。本文采用非結構性的Panzar-Rosse模型估計得到變化的銀行業的競爭程度,綜合考慮銀行法律、資本監管和行為約束等政府監管措施以及市場監管改革,考察1998年以來銀行的監管與競爭對信用風險和流動性風險這兩種風險承擔的影響。
一般理論認為,當銀行的競爭程度增加時,銀行的貸款利率和特許經營權價值就會下降,因此發生損失事件時銀行的風險暴露就會增加,銀行將會承擔更大的風險[4]。Boyd和De Nicolo的觀點恰恰相反:隨著競爭程度的下降,銀行將會在貸款市場上收取較高的利息,這樣銀行的貸款人因承受更多的利息支付而面臨更大的破產風險,在存在道德風險時將會導致銀行的風險增加[5]。銀行競爭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經驗研究也表明兩者關系是不明確的:De Nicolo等發現在1993—2000年間高度集中的銀行市場面臨較高的系統性風險[4];Boyd等使用Z評分法和赫芬達爾指數 (HHI)分析發現銀行發生危機的概率與集中度顯著正相關[2];而Beck等采用市場集中度CR3和Logit分析卻發現1980—1997年間高度集中的銀行市場發生系統性風險的概率較低[6],Jiménez等使用勒納指數對西班牙的研究發現銀行貸款市場勢力與銀行風險負相關[7];Schaeck等使用Panzar-Rosse模型中H統計量衡量銀行的競爭水平,發現銀行競爭降低了銀行風險發生的概率[8]。可見,在國外的研究中采用不同的方法和不同的樣本得到的結論是不一致的。在國內的研究中,殷孟波和石琴使用Panzar-Rosse模型中H統計量發現銀行競爭的加劇加大了商業銀行的風險傾向[9]。
自巴塞爾銀行監管委員會成立以來,對銀行的資本監管成為政府監管的重要內容,資本監管對銀行風險承擔存在的明顯影響也得到了理論與經驗研究的證實[10-11]。由于銀行資本監管對銀行有最低資本充足率要求,監管資本會影響銀行的資本和風險權重資產的數量,進而會影響銀行的風險承擔。對于銀行監管而言,資本充足率越高越好,這就意味著銀行監管會降低銀行風險、增強銀行系統的穩定性[12]。但是,有些研究發現統一的資本監管要求會增加銀行的風險承擔[13-14]。國內研究中,結論也很不一致: 吳棟和周建平、張宗益等都發現我國商業銀行的資本與風險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15-16];吳俊等在考慮經濟轉型影響后卻發現商業銀行資本與風險存在著顯著正相關關系,銀行在提高資本金占比的同時會增加高風險資產的占比,資本要求的提高對銀行風險承擔有明顯的逆向激勵作用[17]。另外,王曉龍和周好文認為實施銀行資本監管不是中國商業銀行風險降低的原因,資本監管在市場化程度較高的銀行中會失效[18]。
近年來,一些研究表明資本監管與銀行競爭、風險承擔之間存在著相互影響的關系,認為市場結構影響了資本監管與銀行風險承擔的關系。Keeley最早從理論角度對此進行了分析,他認為監管的放松加上競爭的加劇,使得銀行破產的風險增加[19]。Hellmann等和Repullo也從理論角度進行了分析,其中,前者認為由于競爭對特許權價值的負面影響進而激勵了冒險行為,致使資本監管并不能很好地控制銀行的風險;而后者則認為在不斷競爭的動態市場中,資本監管能夠有效地減少銀行的冒險激勵[20-21]。Behr等首先從理論上證明在不同的市場結構中資本監管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是不一樣的,然后用61個國家商業銀行的數據進行分析,研究發現僅在低度集中的市場中資本監管能緩解銀行的風險承擔[22];Agoraki等專門對轉型國家進行了考察,結果發現銀行競爭在資本監管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中有重要的作用[23]。宋琴和鄭振龍通過理論分析發現在市場集中度低的條件下,資本監管在減少銀行風險承擔上是有效的,但在市場集中度高的條件下,資本監管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不明確[24]。
綜合以上文獻可以發現,有證據支持銀行競爭對銀行風險承擔、銀行監管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以及它們三者之間的影響,但是結論并不一致;國內的研究主要關注資本監管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沒有考慮不斷變化的政府監管改革進程,也沒有同時考慮市場結構的影響。因此,本文在相關研究的基礎上,考察銀行監管改革、銀行競爭以及風險承擔之間的關系。
本文主要研究銀行監管與競爭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并通過對銀行競爭與風險承擔、銀行監管與風險承擔關系的比較,考察監管改革和市場結構變化對銀行業風險承擔的影響。關于銀行監管改革和銀行競爭對風險承擔的影響,模型設定為:

其中,rit表示銀行i在t時期的風險水平,θt表示銀行業的競爭程度,ref表示銀行的監管改革,xit表示銀行個體的經營水平,mt是宏觀經濟因素??紤]到監管改革的影響會出現滯后現象,所以模型 (1)中采用ref滯后一期的數值。
對于銀行風險水平r,考慮到銀行的風險水平中信用風險和流動性風險是最重要的,這里采用不良貸款比率作為信用風險cred,用流動資產與流動負債的比率作為流動性風險liqr。
對于銀行業的競爭程度θt,衡量方法主要有兩種:結構法與非結構法,其中結構法包括集中度比率 (CRn)、赫芬達爾指數 (HHI)。由于結構法只考慮銀行數量和規模等市場結構性因素,不能準確測度銀行業市場的競爭程度,加上一些研究證明行業結構和競爭程度之間沒有嚴格的對應關系,于是研究中出現了非結構法。非結構法通過估計競爭價格的背離程度來度量市場內廠商的競爭行為,使用最多的是Panzar和Rosse的Panzar-Rosse模型,他們構造一個H統計量來衡量市場競爭程度[25]。在 Panzar-Rosse模型中,根據邊際收益等于邊際成本時利潤最大化函數得到收益對各項投入價格的彈性來分析市場競爭。為了考察中國銀行競爭程度的不斷變化,本文采用Panzar-Rosse模型的H統計量進行分析。
設銀行i在t時的收入函數Rit=f(wit,Zit,Yit,εt),其中wit是投入的要素價格向量,Zit是影響成本函數的變量,Yit是影響需求量的變量,εt是誤差項。Panzar-Rosse模型中H統計量表示均衡收入對各個要素價格彈性加總。為了簡化分析,將收入函數寫成對數形式:

此時,各投入要素價格的系數βi就是收入對各投入要素的彈性,所以H統計量為:

不同的H值表示不同的市場競爭程度,根據H統計量大小可以確定3類市場結構:H≤0時,市場處于完全壟斷;H=1時,市場處于完全競爭;0<H<1,市場處于壟斷競爭之間,H越接近于1,市場競爭程度越高。
在模型 (2)中,收入Rit采用主營業務收入與總資產的比率來表示。對于投入要素價格,選取常見的三種要素價格:資金價格 (PF)、勞動力價格 (PL)和資本價格 (PK),其中資金價格等于利息支出與總資產的比值,勞動力價格等于營業費用與總資產的比值,資本價格等于其他非利息支出與固定資產的比值。對于影響成本函數和需求量的變量,本文選取銀行對數總資產規模lnsize、貸款總額與總資產比率ral以及權益總額與總資產比率rae來表示。
對于銀行的監管改革ref的度量,Barth等提出了12大類指標[10],Agoraki等則根據Barth等的研究將監管設定為“資本監管、政府力量和行為約束”等三個方面[23]。結合上述研究,本文構造以下三維監管指標:第一維度是政府擁有銀行的程度,用國有銀行資產占樣本銀行總資產的比例來度量。第二維度是銀行的政府監管,分為四個子維度:(1)銀行監管的獨立;(2)銀行的資本要求;(3)政府管理的力度;(4)政府對銀行行為的約束。第三維度為市場對銀行的監管,參考“巴塞爾新資本協議”并結合中國實際,此維度設置三個子維度: (1)銀行的法律制度;(2)銀行會計審計制度;(3)銀行信息披露的要求。銀行的政府監管和市場監管水平由子維度指標相加得到,子維度指標則采用Agoraki等的方法通過評分來衡量。三個維度的各個指標分別表示為govm、regu和mark。
對于銀行個體經營水平xit,由于銀行資產管理水平和資產規模會對銀行競爭和風險承擔產生影響,采用貸款與總資產的比率lar和對數總資產lnsize來表示各銀行的經營水平。對于宏觀經濟因素m,采用經濟增長率GDPg和通貨膨脹infla作為影響銀行競爭的宏觀因素。
模型 (1)是靜態的,考慮到監管措施的影響會滯后一段時間,尤其是通過市場結構的間接影響,因此,本文將其轉變成動態的形式,模型(1)的動態形式為模型 (4):

為了分析銀行監管改革下銀行競爭與風險承擔,需要得到銀行的競爭程度。為了得到銀行競爭程度,首先對模型 (2)進行估計,并根據模型 (3)得到H統計量,然后采用面板數據對靜態的模型 (1)進行IV估計、對動態的模型(4)進行GMM估計。
本文中關于銀行的數據來源于Bankscope數據庫,宏觀經濟數據來源于中經網統計數據庫,銀行監管的數據根據銀監會網站收集整理得到。數據采用1998—2009年的年度數據,包含國有控股商業銀行、股份制銀行以及城市商業銀行等共26家銀行。分別為:北京銀行、重慶銀行、大連銀行、東莞銀行、工商銀行、光大銀行、廣發銀行、華夏銀行、華一銀行、建設銀行、交通銀行、民生銀行、南京銀行、寧波銀行、農業銀行、平安銀行、浦發銀行、上海銀行、深圳發展銀行、天津銀行、廈門銀行、廈門國際銀行、興業銀行、中國銀行、招商銀行、中信銀行。
(1)銀行業競爭程度
在根據模型 (2)對銀行的競爭程度進行分析之前,首先要檢驗市場是否處于長期均衡,即考察銀行的資產收益率是否等于市場要素的總回報,據此設定均衡條件的檢驗方程為:

其中,ROAA是銀行的平均資產收益率,為了防止ROAA有負數,所以取對數時加上1。其他的變量含義如同模型 (2)。這里,采用同樣的方法計算H統計量,當H=0時市場均衡。在市場均衡條件下,再根據模型 (2)和 (3)得到每年的銀行市場競爭程度。根據模型 (5)得到的均衡檢驗、模型 (2)和 (3)得到的H統計量估計結果如表1所示,為了消除異方差,采用Newey-West方法對標準誤進行調整。

表1 1998—2009年中國銀行業的Panzar-Rosse模型估計結果
在表1中,市場的均衡條件基本都滿足,因而可以進行競爭程度分析。從競爭條件H統計量可以看出,中國銀行業的競爭程度在1998—2000年是增加的,在2001—2003年是下降的,2004—2007年是增加的,2008—2009年是下降的??傮w上看,2001年之后的H統計量要小于2001年之前的,說明2001年之后銀行的競爭趨勢是下降的,而且數值都不是很大,說明中國銀行業競爭程度從總體上看并不是很高,但數值明顯大于0,說明銀行業市場壟斷程度總體上看不是很高。因為0<H<1,所以整個區間上中國銀行業一直都是處于變化的壟斷競爭市場結構之中。
(2)監管改革與銀行競爭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
根據得到的銀行競爭程度,我們采用靜態的模型 (1)和動態的模型 (4)分析監管改革和銀行競爭兩者同時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在對模型 (1)進行估計時,考慮到銀行的風險承擔、銀行的市場競爭與監管之間存在相互影響的關系,我們采用工具變量IV進行估計,其中使用風險、銀行經營水平以及宏觀因素的一階、二階滯后作為工具變量。另外,根據豪斯曼檢驗我們采用銀行個體截面隨機效應進行分析。對于模型 (4),我們則采用一次差分的GMM進行估計,這是因為:一方面模型 (4)中包含有因變量的一階滯后,是個動態模型;另一方面,可以解決內生性問題,同時為了檢驗工具變量的過度識別問題,我們進行了 Sargan檢驗。參照Agoraki等[23],我們考慮用銀行競爭的二次項來檢驗銀行競爭對風險承擔的非線性影響;同時,為了綜合考察市場競爭和銀行監管的相互作用,我們還考慮了交叉項。我們首先對信用風險進行分析,得到的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監管改革與銀行競爭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信用風險
在表2的估計結果中,當不考慮非線性關系時,模型 (1)和模型 (4)的情形1中銀行競爭的系數都顯著為正,表明銀行競爭增加了信用風險,這與競爭減少銀行特許經營權價值進而增加風險的理論相符,也與殷孟波和石琴[9]的結論一致。在模型 (1)和模型 (4)情形1的監管措施中,政府擁有govm系數為正、市場約束mark系數為負,但兩種情形下顯著性不一致,而銀行的政府監管regu的系數卻一直顯著為負,說明政府監管減少了銀行的信用風險。
在模型 (4)的情形2中,同時包含有銀行競爭的一次項和二次項,他們的系數都顯著,說明銀行競爭與信用風險存在非線性關系,由于一次項系數為正、二次項系數為負,表明存在倒U型的關系。根據估計結果對銀行競爭求偏導得到倒U型關系的頂點為0.57,說明在銀行競爭程度低于0.57時,銀行競爭加劇會增加信用風險,而表1的結果表明中國銀行業競爭程度2001年以來一直低于這一數值,說明中國現階段銀行競爭正在加劇銀行的信用風險,這與模型 (1)和模型 (4)的情形1結論一致。在模型 (4)情形2的政府監管措施中,三項措施的符號和顯著性與情形1一樣,說明政府監管減少了銀行的信用風險。
在模型 (4)的情形3中,包含有銀行競爭和政府監管的一次項和交叉項的系數基本都顯著。由于存在交叉項,所以不能簡單根據單個系數判定影響,只能根據偏導數進行分析。其中govm和regu的一次項系數為負、交叉項系數為正,根據偏導數得到拐點分別為0.54和0.35,表明銀行競爭程度較低時監管會降低信用風險,但在銀行競爭程度較高時監管會增加信用風險。對于mark,其系數剛好相反,拐點為0.34,表明市場約束在銀行競爭程度較高時才會減少信用風險。結合表1中的競爭程度來看,這些結論表明:2006年以來,政府擁有在增加信用風險、政府監管和市場約束在減少信用風險,這支持我國近年來政府監管改革取得良好的效果的說法。
銀行經營因素lar的系數一直顯著為正,表明銀行貸款越多,銀行的信用風險就越大;lnsize的系數一直為正,但是顯著性不一致,表明規模大的銀行的信用風險也可能越大。對于宏觀因素GDPg和infla,GDPg的系數一直顯著為負,表明中國經濟增長能顯著降低銀行的信用風險,這和銀行的順周期經營特點是一致的;四個infla的系數在符號和顯著性方面都不一致,說明infla對銀行信用風險的影響不確定。
進一步對流動性風險進行分析,得到的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監管改革與銀行競爭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流動性風險
在表3的估計結果中,當不考慮非線性關系時,模型 (1)和模型 (4)的情形1中銀行競爭的系數都顯著為正,表明銀行競爭增加了流動性比率,即降低了流動性風險。在模型 (4)的情形2中,同時包含有銀行競爭的一次項和二次項,他們的系數都不顯著,說明銀行競爭與流動性風險不存在非線性關系。在模型 (1)和模型(4)情形1的監管措施中,所有系數都不顯著,同時,在模型 (4)情形2的政府監管措施中,三項措施的符號和顯著性與情形1一樣也都不顯著,這些說明政府監管對銀行的流動性風險沒有直接影響。
在模型 (4)的情形3中,同時包含有銀行競爭和政府監管的一次項和交叉項,其中監管改革措施的系數基本都顯著。與表2類似,govm和regu的一次項系數為負、交叉項系數為正,根據偏導數得到拐點分別為0.92和0.35,表明市場競爭程度較低時監管會降低流動性比率,但在市場競爭程度較高時監管會增加流動性比率。對于mark,其系數剛好相反,拐點為0.19,表明市場約束在市場競爭程度較高時才會減少流動性比率。由于流動性比率越大流動性風險越小,結合表1中的競爭程度,這些結論表明自2006年以來,政府擁有和市場約束在增加流動性風險,政府監管則在減少流動性風險,這可能與中國的經營特點有關:政府擁有較多的銀行,其自主管理流動性的能力相對較弱;市場監管力量會在市場競爭程度較高時使得銀行閑余的資金減少,而資本監管則與差別準備金率政策掛鉤使得資本充足率較高的銀行面臨更小的流動性壓力。
對于銀行經營因素lar和lnsize的估計,lar系數一直顯著為負,表明銀行貸款越多銀行的流動性風險就越大;lnsize的系數一直為負但是顯著性不一致,表明規模大的銀行放貸的沖動也可能導致流動性風險大。對于宏觀因素GDPg和infla,infla的系數一直為正,但都不顯著,表明中國銀行的流動性基本不受到通脹因素的影響;四個GDPg的系數在符號和顯著性方面都不一致,說明GDPg對銀行流動性風險的影響不確定。
本文在以非結構性方法衡量銀行競爭的基礎上,結合中國1998年以來政府監督管理行為的改革,研究銀行競爭和銀行監管對銀行信用風險和流動性風險的影響。我們不僅綜合考慮銀行競爭和銀行監管的影響,而且還考察了其非線性關系。本文的主要結論有:
第一,中國銀行業的競爭程度在1998—2009年間是不斷變化的;銀行競爭程度總體上并不是很高,中國銀行業一直都是處于變化的壟斷競爭市場結構之中。
第二,銀行競爭增加了信用風險,政府監管降低了銀行的信用風險。銀行競爭與信用風險之間存在倒U型的非線性關系。中國現階段銀行競爭正在加劇銀行的信用風險,市場結構和監管改革的相互作用對信用風險有影響:市場競爭程度較低時監管會降低信用風險,但在市場競爭程度較高時監管會增加信用風險;市場約束在市場競爭程度較高時才會減少信用風險。結論證實自2006年以來,政府擁有在增加信用風險、政府監管和市場約束在減少信用風險,這支持中國近年來政府監管改革取得良好效果的說法。此外,銀行貸款越多,銀行的信用風險就越大。經濟增長能顯著降低銀行的信用風險。
第三,銀行競爭增加了流動性比率,即降低了流動性風險,銀行競爭與流動性風險不存在非線性關系。政府監管對銀行的流動性風險沒有直接影響,但兩者的關系受到銀行競爭程度的影響:銀行競爭程度較低時,政府擁有、政府監管會降低流動性比率;在銀行競爭程度較高時,政府擁有、政府監管會增加流動性比率;市場約束在銀行競爭程度較高時才會減少流動性比率。結論表明自2006年以來,政府監管在減少流動性風險、政府擁有和市場約束在增加流動性風險,這可能與中國經營特點有關:政府擁有較多的銀行,其自主管理流動性的能力相對較弱。市場監管力量會在銀行競爭程度較高時使得銀行閑余的資金減少,而資本監管則與差別準備金率政策掛鉤使得資本充足率較高的銀行面臨更小的流動性壓力。另外,銀行貸款越多,銀行的流動性風險就越大;規模大的銀行的放貸沖動也可能導致流動性風險越大。中國銀行的流動性基本不受到通脹和經濟增長的影響。
從本文得出的結論可以看出,中國的銀行業競爭程度不高,但競爭對銀行的風險承擔有直接影響,而且對不同風險的作用是不一樣的,所以未來在提高銀行業競爭程度時,要區分市場結構對不同風險的作用。更為重要的是,政府監管現階段減少信用風險的作用受到銀行競爭程度的影響;同時,盡管監管對流動性沒有直接影響,但競爭程度較高時監管會減少流動性風險。因此,針對銀行風險承擔的監管改革應充分考慮銀行競爭程度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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