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炒房客的尷尬

◎ ?文/荊寶潔

房地產調控措施，大到對國家經濟安全，小到對民眾生活的幸福指數都是極其重要的，這次動真格的房地產調控措施，是利國利民的科學決策。我們為鄂爾多斯樓市泡沫的幻滅而高興，這標志著中國樓市調控的成功。

在鄂爾多斯，炒房者必須面對這樣的現狀：近年來每年有超過2000萬平方米的新房在建設，二手房銷售不超過20萬平方米。

2011年11月底，鄂爾多斯市一幢顯得有些空寂的寫字樓里，王家明(化名)在辦公室里喝著悶茶。

由于三四年前借貸買這個寫字樓，王家明至今身背百萬的高利貸，其間參與炒房六七套，也并未賺到錢。他常常會做這樣的假設：如果當年不借高利貸，生活不會像今天這樣“沉重”。時常感到沮喪的王家明把QQ簽名改為“曾經的‘羊、煤、土、氣’，一夜之間變得垂頭喪氣。”

“這中間只走了五六年的道路”，王家明感慨道。

這是座借能源資源上位，人均GDP超過北京、上海的暴富城市，“這座城市里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放高利貸的人，一種是借高利貸的人。”王家明說，鄂爾多斯人幾乎全民放貸。

不久前蘇葉女案爆發，當地一位民營企業主蘇葉女在短短一年時間內，通過民間借貸，貸得超過10億的資金，因無力償還而向公安機關自首。

而王家明的妻子也是蘇葉女的朋友。“當初蘇葉女以五分利借貸的時候，好多人都爭著把錢借給她，我就沒讓妻子去，現在看來是對的。”王家明說。

蘇葉女引發的是全面的恐慌，小的借貸者紛紛開始催債，“直到后來大家已經麻木和無奈，”王家明說，“現在催得再緊也還不了，逼死了還債人，最后的結果就是人去財空。”

整座城市似乎人人自危。

借貸買商鋪

鄂爾多斯的財富魔咒是蠱惑人的。

從2003年至2009年，呼和浩特人王家明和妻子移居外地的6年間，不斷聽聞鄂爾多斯瘋狂的發展速度。從2003年起，這個地下儲煤量占全中國1/6的地級市，因煤價在短期內暴漲十幾倍，逐漸由內蒙古的貧困地區變為中國內地最富的城市。

王家明坐不住了。2007年，還在外地的王家明回到鄂爾多斯做外貿生意。經營的產品需要辦公室，聽說從長遠看買比租更劃算，于是王考慮在一棟幾十層的寫字樓里買下其中幾間。王拿出自己僅有的積蓄，又向高利貸借了50萬，以每平方米5000元左右的價格買下380多平米的寫字樓。

生意逐漸順暢，王甚至來到鄂爾多斯定居。

然而高利貸的緊箍咒襲來。50萬的高利貸，第一年要償還15萬的利息，第二年65萬就變成了90萬，再然后利滾利就變成了130多萬。

他們的外貿生意經營年收入在80萬以上，仍然趕不上高利貸的上漲速度。王家明時常感嘆，從來沒有揮霍過一分錢；并且每天都在努力賺錢，但賺的每一分錢似乎都在償還利息，三個月還一次。

王家明現在身背百萬的債務。唯一解套的方法是把現有的幾間寫字樓出售。當年以每平方米5000元的價格買下的寫字樓現在已經漲到了每平方米1萬元的價格，但眼下時點沒人能接手。

愁悶間，王妻越發討厭參加同學聚會，因為聚會時她常常發現有些人一夜暴富，開豪車，“別人是怎么賺到錢的呢？”

炒房六七套

王家明和妻子看到，在鄂爾多斯賺大錢者，或者參與了煤炭生意；或者因為煤礦等征地補償受益。一些農牧民因為征地補償，甚至獲得了數百萬的資金。

一夜間拿到“巨款”的當地人開始受到慫恿，迫不及待地把錢借給小額貸款公司，定期收高息；很多人開始買房，希望用鋼筋水泥將財富凝固。

為什么鄂爾多斯人這么愛買房子？在王家明看來，對于個人，沒有房子做抵押，銀行大多不會放貸，借不了錢，就沒辦法做大生意；而對于企業而言，2008年時曾有煤炭企業向銀行借錢，遭到拒絕；彼時銀行更愿意向房地產企業放貸。

于是，煤炭企業也一窩蜂進入房地產開發領域。

在從銀行很難獲得貸款的情況下，企業還紛紛求助于地下錢莊。上午需要錢，下午就拿到了。煤炭、房地產、民間借貸三者之間存在十分緊密的關系。

在房價飛速上漲的那6年里，王家明也曾炒過六七套房，但他總結并沒有賺到錢。

王家明2005年賣的第一套房只賺了不到3萬元，以每平方米1800元的價格買下，再以2000元賣出。隨著房價上漲，賣一套房子可以賺六七萬。

數據顯示，2005年，鄂爾多斯的居民住宅均價還僅為每平方米1000元左右，2007年升至3000元。現在該市康巴什新區房價已經達到6000元，東勝區則直逼七八千元高位。

房價越來越高，炒房的門檻越來越高，王家明再也無力炒房。

炒房者必須面對這樣的現狀，在鄂爾多斯，近年來每年有超過2000萬平方米的新房在建設，二手房銷售不超過20萬平方米。很少有外地人購買鄂爾多斯的房子，而城區人口僅65萬。有大量新房供給的情形下，更是很少有人愿意買二手房。

并且，這期間，房價上漲的速度逐漸追不上高利貸利息上漲的速度。最開始高利貸的利息是1分5(10000元一月還150元)；后來漲到2分5，最瘋狂時漲到5分。

一些借貸炒房客因此輸得很慘。

王家明相信，眼下大多數炒房人面臨的是被套牢、資產縮水的危險。據某報記者實地調查，東勝區某樓盤每平方米下調5000元，至今鄂爾多斯房屋空置率超過30%。

“一天一個價，現在如果拿鄂爾多斯的樓盤做抵押去貸款，銀行已經不會放貸了。”王家明聽說。

最終，在資產泡沫及高通脹的壓力下，國家展開調控，一方面實行限購政策，一方面銀行信貸緊縮，當出口和源頭都被堵死時，民間借貸不得不采取“借新還舊”的模式來維持，直至這一體系崩盤，終于引發危機爆發。

在王看來，國家調控房地產從而引發了鄂爾多斯的借貸危機。“但早來比遲來更好，否則造成的傷害更大。”他常幻想，債主突然被抓進監獄，高利貸突然一筆勾銷。據其所知，很多借貸者也試圖仿效蘇葉女，自首以求解脫。

對于今天的鄂爾多斯來說，房地產是否崩盤已不重要。甚至于，房市泡沫消除也不是壞事，重要的是政府將如何作為：是把巨額資金用來救市，繼續看著“鬼城”復制出現，還是拿出壯士斷腕的氣魄，把資金投到實業上來，投到科技創新上來。畢竟，歷史規律不可違，中國人已經不能再承受“鬼城”之重。

“一天一個價，現在如果拿鄂爾多斯的樓盤做抵押去貸款，銀行已經不會放貸了。”王家明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