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柏
醴陵市政協 醴陵412200

郭玢,(1931.9—)原名郭振唐,字少汾,河南汝南人。高級工藝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湖南陶瓷美協理事,曾擔任全國陶瓷藝術展評委。
1954年考入中南美術專科學校雕塑系學習。
1957年畢業于中南美術專科學校雕塑系,畢業后曾在武漢、上海等地從事美術設計工作。
1975年調入湖南陶瓷研究所,從事陶塑創作。
1985年赴突尼斯共和國瓷廠擔任藝術瓷設計工作。
作品《唐太宗納諫圖》獲第六屆全國美展優秀作品獎;
1984年完成的《動物組雕》設計,獲1987年首屆全國城市雕塑評獎優秀作品獎,后放大置于長沙曉園公園。
《寫意人物組塑》獲1990年全國陶瓷藝術展一等獎等。
90年和李小年、鄧文科同時評為湖南首屆省級工藝美術大師。
“生不用封萬戶候,但愿一識韓荊州。”從看到郭先生的雕塑作品那天起,我就有一種結識先生的愿望。藝壇上因藝結緣,因藝成友的故事不勝枚舉。先秦的伯牙與鐘子期共同演繹了一曲“高山流水”的知音佳話。尤其是郭先生作為一位藝界的老前輩,曾和我在同一城市工作、生活,更促使我要探究他的藝術人生。
初識郭玢先生,就讓我感受到“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儒雅。一搭上藝術的話題,我就被他的激情所感染。談話的主題是創新。他思維敏捷,思路清晰,話語犀利,全無老態,儼然是位后生。誰也想不到,他竟是一位年已八十的耄耋老人。可見藝術延緩了他的衰老,激活了他的生命力。藝壇中長壽者眾,湘潭齊白石活了九十七歲,上海的朱屺瞻活了104歲,但愿先生在創造藝術奇跡的同時,生命也創造奇跡。
郭玢原名郭振唐,字少汾,1931年生于河南省汝南縣。家庭殷實富有,父親很希望他子承父業,可他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喜愛中國傳統戲曲和繪畫。淮海戰役那年,在開封逃難,步行四、五百里路,四天沒吃飯,命都差點丟了,但畫具卻還沒丟,完好無缺。講到這些往事時,先生動情的說:“我的生命是和藝術連在一起的。”
建國初,郭玢先生如愿以償的考入了廣州美院的前身—中南美術專科學校雕塑系。雖然學的專業是雕塑,但先生對藝術的愛好甚廣。由于中南美專和中南音專兩校在一起,經常有前蘇聯的著名音樂家來武漢表演,他也常去聽音樂會。“那時沒有擴音器,原汁原味,真功夫!”先生講到此處時,得意的樣子很讓人羨慕。我問先生:“哪個老師對你的影響最大?”先生卻說:“學校學習很重要,但自學更重要,人要活到老,學到老。直到現在晚上我還經常研讀中國古典文學,愛好要廣泛,這樣才能提高自己的涵養,藝術的靈感源自積淀。”
五十年代,前蘇聯是社會主義陣營的老大哥,當時的國情是一邊倒,不管是自然學科還是社會學科,都全盤“蘇化”。郭玢先生在校學習期間,接受的就是“蘇派教法”,強調“現實主義”,突出寫實能力,為社會主義服務、為政治服務;堅持通過對客觀物象的真實、準確的寫實技巧學習來掌握造型規律。通過幾年的刻苦努力,先生練就了扎實的基本功,當然這種“蘇派教法”也明顯的顯現出時代的局限性,限于從技巧層面來解決問題,忽視了人文主義的傳統和理想教育。里德曾說:“所有的藝術范疇,不論是理想主義的還是寫實主義的,超現實主義或是構成主義的,都必須通過一個簡單的考驗,它們必須能夠成為持久思想的對象,否則便不成藝術。”每每回顧這段歷史時,先生感嘆道:“這個框框,框了我幾十年,直到退休后我才徹底地擺脫了。”
六十年代,郭玢先生供職于湖南省陶瓷研究所,從事陶塑創作。在那個特殊的政治年代,顯然無法接觸西方藝術的各種流派,只能向博大精深的中國民族民間藝術學習,這也是一座挖掘不盡的藝術寶庫。從第一次到廣東佛山看到民間藝人們創作的陶塑后,他就深深的愛上了這一行,愛了一輩子。
八十年代,文革結束不久,經過短暫的撥亂反正,國家走上了改革開放之路,社會開始關注雕塑,郭先生迎來了人生的第一個藝術高峰。一九八四年創作的《唐太宗納諫圖》(鑄銅)參加了第六屆全國美展被評為“優秀作品”。這件作品取材于唐朝的諫議大夫魏征。他有膽識,敢直諫,前后陳二百余事,多被唐太宗采納,并親寫詔書嘉許。魏征去世后,唐太宗追思前賢。曾對大臣們說:“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唐太宗納諫圖》整個作品的造型取自古代的銅鏡,構思獨特,主題鮮明,形式和內容完美結合,并具有現實意義。他采用浮雕形式,大膽借用了民間石雕和木雕的一些表現手法,并注重疏密關系。在主題人物的面部表情、神態動作上,他反復推敲,使其各有個性,又相互呼應。通過這件作品,我們可以看到郭先生扎實的造型功底,和很強的創作能力。這件作品也是先生的成名之作。一年后,先生加入了中國美術家協會。
隨著城市建設需要,公共性雕塑藝術也越來越受到重視,這是人們審美的需要,也是社會文化發展的必然結果。先生嘗試著用不同的材質和表現手法來創作一些大型雕塑。一九八七年為長沙曉園公園創作《動物組雕》(石刻),同年這組作品榮獲第一屆全國城市雕塑的優秀獎。
沿著這條路子走下去,先生也許一樣的功成名就,因為先生已經在藝術界建立了自己的權威地位,他的作品已得到了社會的公認。但先生并沒有固步自封、裹足不前,而是思考著變法。變法需要勇氣,更需要智慧。許多藝術家一輩子都在不斷重復中消蝕著自己的藝術生命。江郎才盡之遺憾,先生不希望這種結局發生在自已身上。變則生、變則活、變則通。順應宇宙的變幻的法則。以達摩面壁、愚公移山的精神,先生開始了他艱難的變法藝途。由具象到意象,由取形到取神,由形似到神似,由有法到無法,由精雕細刻到心手兩忘。蛻變的過程是漫長的,這中間也有過彷徨、憂郁、艱辛、失敗、困惑和痛苦。
“高山仰止疑無路,曲徑通幽別有天。”隨著藝術思想的成熟,和技法的嫻熟,作品“意”的形態愈來愈明晰,手法更為簡煉、概括,能刪繁就簡。這時期的代表作是《寫意人物組塑》(陶塑),獲一九九零年全國陶瓷藝術展評會一等獎。

《杞人憂天》│高18厘米寬15厘米
一九九一年是郭玢先生的第五個本命年。人生六十轉甲子,也是他的退休之年,他感到自己徹底的自由了。不僅僅是身體的自由,而是藝術心靈的自由。他要放飛自己藝術的理想,無拘無束,無障無礙地創作。他離開了自己生活、工作了幾十年的瓷城醴陵。隱居于美麗的江城武漢,謝絕了一切應酬和紛擾。離開了大家的視線,遠離塵囂,潛心創作。在近二十年的創作生涯中,先生的作品越發放得開,老辣,富有張力,富有神韻。他將自己對中國傳統戲曲、民間藝術、古典文學、書法篆刻、西洋音樂和西方現代藝術的理解都自由地融合到作品中去。大開大化,大徹大悟。禪宗認為:“一旦從內心世界走到了頓悟,則行住坐臥,無非是道,縱橫自在,無非是法。”
從郭玢先生的雕塑作品中,我們可以觀察到其從具象到意象,從具體到追求蒼茫美和朦朧美的一個創作過程。縱觀中西雕塑史,郭玢先生的一個最重大的突破與創新是追求作品中的“破”與“空”。雕塑創作的一般規律是講究作品的完整性和整體性,注重三維空間。而先生反行其道,作品中大量地留“空”、留“洞”、留“破”。呈現出一種多維空間,層次感更強。透過光影的作用,讓人感覺到一種神秘感。中國傳統藝術講究“虛實相生。”在藝術創作與欣賞中,虛與實是相輔相成的。而一昧的實,限制了人們的想象空間。實需要虛來襯托,虛給人以暗示,以聯想的余地,給受眾一個品味的過程。這種境界,也往往是寫實難以達到的。郭玢先生的作品大多取自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題材。如《凈土系列》、《高僧系列》、《醉酒系列》、《杞人憂天》等等。造型大量借鑒了京劇人物中的形式。表現技法,強調堆、捏、刻、雕、錘、摔、粘、鑿,局部地方采用色釉,泥料中還添加不同的顏料。燒制過程中對不同的題材采用不同的溫度,體現了作品的豐富性。
尋求突破是很艱難的,必須具備深厚的藝術涵養和藝術思想。在與先生交往過程中,他不斷地談到他的藝術主張:要改變觀念,不要老是一個樣。很多創造都是在反常的情況下出現的。搞藝術不能亦步亦趨,要“跳”,要有自己的主張,要突破藝術常規的思維方式。創新是藝術家的責任。我的作品從來不是為了賣多少錢,而是一種情感的寄托。我要表達自己。歷史是公平的,它要看你對社會有多大的貢獻。有生之年我還要搞一個高潮。
臨別時我問先生還有什么見教,先生笑曰:“泥火窯中交朋友,胡思亂捏皆文章。”
近年來隨著收藏熱的興起,越來越多的藝術家收藏家不斷關注著郭玢先生的藝術作品和藝術思想。我謹以此文為大家探求郭玢先生的藝術心路歷程作一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