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制造遭遇“摩擦經濟時代”

陳和午

貿易保護主義急劇升溫

目前美國經濟復蘇依然乏力，歐洲債務危機由政府層面向銀行業擴散，世界經濟下行風險明顯增加，貿易保護主義陰云仍將籠罩在全球經濟復蘇的上空。實際上，新世紀10年來，隨著經濟全球化進程的加快，全球貿易保護主義進入一個新階段，反傾銷、反補貼、保障措施等貿易保護手段被越來越頻繁地動用，國際貿易摩擦從傳統市場擴散到新興市場，全球經濟進入了所謂的“摩擦經濟時代”。

貿易是世界經濟增長的重要支柱之一。歷史經驗表明，全球經濟增速與貿易保護主義呈負相關已是個不爭的基本規律。縱觀10年來的全球貿易保護主義，其總體態勢可以歸納為：“兩頭火，中間溫”，即在2001~2002年，全球經濟處于低迷時期，貿易保護主義波瀾四起；2003~2007年，全球經濟快速增長，貿易保護主義整體上較為溫和；而在2008年下半年至今，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和歐美發達國家經濟復蘇的乏力，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戰火重燃，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本世紀全球經濟開局不力。1997年爆發的東南亞金融危機余音尚裊，加上2000年美國IT泡沫破滅和2001年“9·11”事件的突發，2001~2002年世界經濟進入低迷時期，美、歐、日等國的經濟增長都在下降，貿易保護主義明顯升溫。2001年全球使用反傾銷調查措施的數量達到364起，全球反補貼調查案件數量為27起，這兩個數字均是1995年以來的最高值。2002年世界貿易組織（WTO）成員共發起反傾銷調查276起，盡管有所下降，但實施最終反傾銷措施案件數仍上升至216起。此間全球貿易量一度急劇萎縮，2001年下降了1.5%，2002年雖有所恢復，但仍只有3%的實際增長。

2003年至2007年，全球經濟取得了自上個世紀70年代以來最強勁的增長，其中2004年創下了5.1%的最高增長紀錄，為世界貿易的發展提供了堅實基礎和廣闊空間。在此期間，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整體上表現較為溫和，反傾銷調查案件數呈明顯下降之勢。2007年WTO成員共發起反傾銷調查163起，較2002年大幅下降了48%。全球經濟的快速增長和貿易摩擦的平緩，也使世界貿易的規模迅速擴大。統計顯示，這個時期的全球貿易平均增長達到7.92%，為二戰以來最高。

然而，2008年下半年爆發的、堪稱上世紀30年代以來規模最大的全球經濟危機，又將貿易保護主義推向了一個新階段。2008年全球共新發起反傾銷208起，比2007年增加45起；其中2008年下半年發起數量明顯增加。同時，一些發展中國家也紛紛參與到反傾銷或反補貼立案調查當中，與發達國家的保護主義共同興起，且有超過經濟發達國家參與數目的趨勢。2008年世界貿易總量只實現了2％的增長，到2009年又急劇減少了12.2%，是70年來下滑幅度最大的一次。盡管2010年全球貿易量實現恢復性增長，增速達到15.7%，但全球貿易環境惡化的局面并未改觀，貿易保護主義升溫始終是經濟復蘇路上的最大“攔路虎”。

“中國制造”首當其沖

伴隨著全球貿易保護主義的高發，中國也不可避免地卷入到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入世10年，中國在走向全球貿易新格局聚光燈下的同時，也遭遇著國際貿易摩擦的快速升溫，成為全球最大的貿易保護主義受害國和首要目標國。數據顯示，10年來中國共遭受國外貿易救濟調查602起，合計金額389.8億美元。其中，反傾銷調查510起，反補貼調查43起，保障措施106起，特保措施33起。梳理10年來“中國制造”在全球貿易摩擦中的境況，基本上是“全球火，中國火；全球不火，中國也火”的局面。截至2010年，中國已經連續16年成為全球遭受反傾銷調查最多的國家，連續5年成為全球遭遇反補貼最多的國家。

在過渡期內（2002~2006年），“中國制造”逐漸成為全球流行詞，中國也成為了全球反傾銷浪潮的頭號靶子。統計顯示，2001年，中國遭反傾銷調查數量占全球的15%，2002年則升至17%。2000~2002年，中國被投訴的反傾銷案331起，占全世界的20%，平均每5個案子有一起是針對中國的。此后，盡管全球經濟與中國經濟共同進入高速增長期，世界貿易爭端總數也在下降，但“中國制造”的貿易摩擦比重卻仍居高不下。2003~2006年，中國被投訴的反傾銷案有所下降，為189起，但占全世界的比重卻升至25.6%，平均每4個案子就有一起是針對中國的。此間中國對待WTO爭端解決機制非常謹慎，在反傾銷的應訴中并不主動，2001~2007年間中國與其他國家的貿易糾紛訴諸WTO爭端解決的僅有3例。

2006年過渡期結束后，中國遭受的貿易保護主義急劇升溫，僅2007年一年就有20個國家和地區對華發起81起反傾銷、反補貼、保障措施和特保調查，同比增長95.1%。而本輪國際金融危機以來，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更是進入一個新時期，各國針對“中國制造”采取的貿易保護主義措施可謂絡繹不絕，不僅美、歐、日等國為“主戰場”，印度、阿根廷、俄羅斯、墨西哥等新興伙伴也越來越讓中國出口的麻煩不斷。從2008年至2011年上半年，全球共對中國發起貿易救濟調查案件313起。其中2008年全球35.1%的反傾銷案是針對中國發起的；2009年WTO新發生案件則更是半數涉及中國，中國超越美國、歐盟成為當年WTO爭端解決的主角，被學者稱為“中國在WTO爭端解決中的崛起年”；2010年全球47%新發起的貿易救濟調查和已完成的案件都針對中國。

不管是過渡期還是后過渡期，作為最大的發達國家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美貿易摩擦始終是一道繞不過去的坎。中國加入WTO后，中美貿易不平衡的局面不斷加劇，美方貿易逆差2010年創下2730.7億 美元的新高。在此背后，中美貿易摩擦風生水起，人民幣匯率議題成為一個主要焦點。不管是在美國總統競選的敏感時刻，還是在美國國會中期選舉的節骨眼，人民幣匯率問題基本上都成了美國對華實施貿易保護主義的“擋箭牌”。

中國如何強勢捍衛利益

加入WTO之后，中國經過了10年的洗禮，正在變得更加開放，“中國制造”暢銷世界各地，但與此同時，世界卻變得日益保守，事關多哈回合成敗的削減農業補貼、降低非農產品關稅和開放服務業等關鍵領域，多年來WTO的發達成員與發展中成員一直未能達成共識，多邊貿易體系一再遭遇挫折，貿易保護主義也伴隨著本輪全球經濟危機的爆發再一次在世界盛行，嚴重威脅著世界公平貿易，也為世界經濟復蘇蒙上了陰影。

作為全球最大的出口國，中國制造為世界經濟的繁榮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但卻并未獲得相應的尊敬，過去10年遭遇全球圍堵可謂是前所未有。而且，中國作為WTO成員國，積極應訴所遭受的貿易摩擦也遠遠不夠。目前全球經濟二次探底的陰影猶在，未來一段時間全球貿易保護主義依然會比較嚴重，中國應對貿易保護主義將是一場持久戰，“中國制造”還將在國際貿易摩擦中成長。中國必須要學會捍衛自己的利益，即使沒有“必勝的把握”，也要懂得利用WTO規則來解決貿易爭端，從而為“中國制造”贏得公正客觀的評價。在今后的貿易爭端中，中國一方面要注重平衡與利用國外不同利益集團的關系，大力爭取國外進口商、下游廠商和消費者等團體的支持，另一方面應大力加強與發展中國家的聯系與合作，在制定和修改新的國際貿易規則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努力消除國際貿易、投資的歧視與不平衡。

當然，“中國制造”自身也需要深深的反思。 盡管2010年中國占全球制造業產出的19.8%，成為全球制造業產出最高的國家，但中國制造業的勞動生產率、增加值率較低，約為美國的4.38%、日本的4.37%和德國的5.56%。在2010年全球最有價值的500個品牌中，中國制造業品牌只有17個。“中國制造”大多處于國際分工“微笑曲線”的谷底，很多時候干著光賺聲譽不賺錢的買賣。亞洲開發銀行研究人員的一項研究表明：一部蘋果手機批發價是178.96美元，其中日本、德國、韓國分別通過制造相關零件能取得34%、17%、13%的分成，而中國最后組裝只能拿到3.6%的分成，約6.5美元。此外，“中國制造”價格國外便宜國內貴的現象已非個案，中國消費者往往未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因此，在“十二五”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大背景下，中國出口導向的發展模式必須要進行調整，“中國制造”在注重“量”的同時更需提升“質”，加快向“中國創造”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