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如何講“政治”

已經有很多年，中國的電視人沒有像現在這樣坐立不安過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綜藝、選秀、電視劇等等堪稱“印鈔機”的節目突然面臨巨大的道德壓力，不得不退出熒屏，或者呆到它們該呆的地方去。

其實，這樣的變化早就該預料到。當執政黨的高規格會議將“文化建設”確立為執政的一個重要議題時，作為文化傳播最廣泛且有效的載體，電視也就再也不能在市場化和娛樂化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下去，他們被要求增加一些道德建設的節目，以利于培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自從1990年代以來，中國的電視媒體一直都承擔著雙重角色，外在的政治要求與市場化的經濟訴求融于一身。只不過，過去的20多年里，對于地方電視臺來說，經濟訴求是壓倒一切的，他們本身也沒有多少政治責任可承擔。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在這一輪管制中，地方電視臺首當其沖。

毫無疑問，任何一個國家，都需要一個能夠贏得大多數國民認可的“核心價值觀”，所有人也都明白，凝聚社會共識，對于一個正在劇烈轉型中的國家，有多么重要， 而傳媒機構在這項事務中承擔的功能也是最關鍵的。

問題只是在于，為什么核心價值觀的建設會成為與“娛樂化”對立起來的話語體系？的確，和其他媒體形態一樣，電視充滿了商業邏輯的內在暴力，充滿了對“轟動的、聳人聽聞的東西的追逐”，但同時，它也是最有效的意識形態傳播工具，它的有效性不在于生硬的植入式的道德說教，而恰恰在于它能將一切嚴肅的甚至可惡的說教變得栩栩動人，內化于各種各樣的節目形態中去。

娛樂當然是無法限制的，任何取消電視娛樂功能的企圖一定會失敗。電視雖然可以干很多事情，但往往就是用來娛樂和進行意識形態灌輸的——無論是何種娛樂，也無論是何種意識形態，國家的，市場的，還是別的。

人類社會到今天，電視文化最發達的是美國，而最會做政治思想工作的同樣也是美國。就轉型中的中國而言，建構一個擁有最大公約數的“核心價值觀”，毫無疑問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但人民同樣也需要娛樂，一個13億人口的國家，不能在電視上看到肆意的歡樂和眼淚，也許是更可怕的事情。

如何讓電視也參與“講政治”，而且是一種無害的公眾參與的“政治”，這是一門龐雜待解的傳媒課題，也只有在市場化的大潮中去求解，這與很多領域的轉型一樣，無論是制度革新還是文化重建，不考慮市場這一最重要的變量，都注定將無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