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伯恩哈德也沒弄臣的特權

康慨

正像列寧遇刺前在米黑爾索那工廠對工人們發表的演說一樣，那些對托馬斯·伯恩哈德的大名少有耳聞的讀者，需要“加上三倍的警惕和小心，還要忍耐，大家應當守住自己的崗位”，堅持著把閱讀這樁苦工做完。

小說集《維特根斯坦的侄子》包括兩個中篇和一個短篇，只有八頁的短篇《制帽匠》卻被放在了最后，這使得我們往往從一起步便要踏入伯恩哈德的語言泥潭。長達十幾頁甚至幾十頁不分段的文字，用同一個句式對同一件雞毛蒜皮小事的反復陳述，很快便會將善良讀者的耐心消耗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日益高漲的焦躁不安，更別提兩位敘事者——在《波斯女士》中是一位科研工作者，在與書名同題的中篇中，則干脆是伯恩哈德自己——帶給我們足以沒頂的絕望：他們無一例外是失敗者，自我放逐于社會之外，又飽受著精神與肉體雙重絕癥的折磨，仿佛隨時都會死掉。若要形容他們的講述，話癆二字已經不夠，他們仿佛得了話癌。

但是，如果我們能扛過初始的不適，權當這是一次難得一遇的文學探險，那么必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升向周身。這些作品完全無意討好讀者，而諂媚和扭捏作態正是所有庸才的通病——套用伯恩哈德的話說，逢迎讀者等同賣淫，此類作品當與文學妓院無異。用不了太久，你就會發現，他在語言上的重復創造出了特殊的韻律，層層遞進而終使人欲罷不能。更為重要的是，盡管伯恩哈德的小說充滿了強烈的疏離感，而且常常刻薄至極，卻仿佛能夠暫時代替我們發泄出郁積的悲憤。恍然間我們以為，伯恩哈德像弄臣和韓寒般擁有冒犯一切權貴而不必擔心受到懲罰的特權。他當然沒有這種特權，伯恩哈德式的冒犯與嘻笑怒罵無關。這種全然嚴肅的態度使常見的憤世嫉俗變成了過度的憎恨。

奧爾罕·帕慕克認識到了這一點。因此他說：“在不幸的時候讀伯恩哈德，就像得了一劑補藥，”因為“問題不在于痛苦自身，而在于我感受痛苦的方式”。

在《維特根斯坦的侄子》這篇小說中，敘事者與大哲學家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的侄子保爾本是好友，終被送入同一個療養地的兩座病院，前者住進了肺癆病院，保爾·維特根斯坦進的是精神病院。

“保爾由于對主客觀世界的過高估計而毀滅了，我也遲早會因對主客觀世界過高估計而毀滅。”當兩人終于擺脫了護士們的阻攔和圍捕，在肺癆病院與精神病院之間相逢時，保爾坐到長椅上連連說著“荒誕，荒誕！”然后就止不住地哭泣。

保爾是虛構的，他是維特根斯坦在當代的化身。我們國家有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關于魯迅如果活著是怎樣的命運。偉人給出的答案明確指向監獄，對維特根斯坦而言，他的歸宿就是精神病院。作為20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貴族出身的維特根斯坦身為“一個百萬富翁卻在鄉村小學教書，你不覺得這是變態嗎？”小說中寫道，“就我所知，維特根斯坦家人一輩子都為此感到丟臉??全世界都上了他們家那個傻瓜的當。”

1989年58歲的伯恩哈德逝世，死前他的奧利地同胞們對他的憎恨，一如他對他們的憎恨。但奧地利女作家、2004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爾弗麗德·耶利內克說：“他是奧地利文學的標尺，而其他人都是‘其他。無人能與他比肩。”今年正值他誕辰80周年，整個德語世界已將他奉為大師而隆重紀念。

《維特根斯坦的侄子》

作者：［奧地利］托馬斯·伯恩哈德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定價：28元

《去最幸福的四國找幸福》

作者：［美］丹·比特納

出版：中信出版社

定價：28元

作者走遍世界、歷時7年，和他的團隊采訪了丹麥、新加坡、墨西哥和美國的圣路易斯·奧比斯波四個被評為最幸福的地區，尋找幸福感。

《周家后院》

作者：李伶伶

出版：遼寧教育出版社

定價：28元

本書講述了魯迅、周作人、周建人三兄弟家事，內容包括三兄弟的學業、愛情、婚姻、子女、家庭、家務事等方方面面。

《中華民國史：1912～1949》

作者：史鑒

出版：九州出版社

定價：36元

民國是一個極具魅力的時代。作者以通俗、流暢的紀實手法來描述這一段特殊的歷史軌跡。

《憲益舅舅的最后十年》

作者：趙蘅

出版：三聯書店

定價：38元

用日記的形式記錄了著名翻譯家楊憲益最后十年的生活，是一部楊憲益的“起居注”。

《劉氏女》

作者：章詒和

出版：廣西師大出版社

定價：26元

這是作者的第一部小說，講述的是特殊年代特殊人群的命運。在一個沒有愛和理解的世界，人大概一輩子都難以走向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