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產生美國債務新方案

吳凡

原本就被認為“不可能”發生的美國債務違約，終于沒有在民主黨和共和黨的討價還價中變成可能

7月25日，在彭博社對奧巴馬的電視講話進行直播的畫面里，加上了一塊倒計時牌。這塊牌子提醒人們，美國距離違約還有多久。每過一秒，美國債務違約的可能性都在增加；每過一秒，美國信貸評級遭下調的風險都在攀升。這塊倒計時牌，終于在美國時間7月31日晚上8點40分停了下來。

即將在美國時間8月3日迎來自己50歲生日的奧巴馬，也可以安心出席由支持者們在芝加哥為他舉行的生日音樂會了。

在又一周的亞洲市場開市前，在8月2日的大限即將來臨之際，美國國會兩黨抓住了“7月份的尾巴”，在提高債務上限問題上達成一致，避免了債務違約，也宣告了這場“華盛頓方面帶給美國的危機”暫時結束。

在美國國會兩黨達成這份被總統奧巴馬稱為“歷史性”的協議之后，奧巴馬同時敦促國會兩黨議員，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批準這套提高債務上限的方案。

驢象相爭的又一場戲

早在今年的5月16日，美國就已經達到法定的14.29萬億美元公共債務上限。如果國會不能在8月2日前提高公共債務上限，美國將面臨債務違約風險。

從那一天開始，全世界就在等待美國國會將在何時達成提高美國公共債務上限的協議。因為對美國來說，并“沒有其他選擇”——但就是這樣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在民主黨和共和黨的不斷討價還價中，跌宕起伏地拖到了最后時限才被給出。

和歐元區面臨的主權債務危機不同，美國的債務違約風險更多緣于其國內的政治博弈。此次談判過程中，在提高債務上限的同時如何削減赤字的問題上，奧巴馬政府、國會兩黨人士一度陷入互不相讓的困局。

深諳華盛頓政治運作的美國前財政部財務總長莫天成，此前就曾直言不諱地表示，美國根本不存在債務違約的問題，美國目前的借債雖然達到了歷史高位，但仍然“無法與這個國家所擁有的收入和資產相提并論”。

“這就好比一個人雖然暫時手上沒有現金，但卻擁有滿屋子價值連城的名畫，只要他愿意，隨時可以變現，而且美國還可以在需要的時候隨時開動印鈔機。”莫天成說。

此次的債務之爭，更多地被看作是美國政治不斷兩極化的最新例證。美國國會總統研究中心研究員瑟伯就直言：“美國目前的債務談判只是一種政治危機的表現，這表明美國已經進入‘政治僵局時期。”

莫天成此前就曾預計，美國兩黨會堅持到最后一刻，甚至可能超過8月2日這一所謂“最后期限”一兩天才達成協議。這和今年上半年美國政府年度預算案遲遲未獲國會批準導致的政府關門如出一轍。當時國會只能以一系列短期方案來維持政府資金運轉，但最終在政府停擺大限前幾個小時，兩黨領袖在最后一刻達成了包括削減支出在內的協議。

各取所需的新方案

根據白宮發表的聲明，兩黨達成的協議主要包括四項內容：

第一，分三步提高債務上限，幅度為2.1萬億到2.4萬億美元。第一步，立即將債務上限提高4000億美元；第二步到今年秋天再提高5000億美元，除非參眾兩院都以絕對多數票否決；第三步，再提高1.2萬億至1.5萬億美元，屆時將在國會新設立的特別委員會的建議下，與進一步削減開支的內容同步推行。

第二，十年內緊縮財政開支約2.5萬億美元。先期削減國防與非國防開支近1萬億美元，之后將根據國會特別委員會的建議，再削減約1.5萬億美元赤字，削減開支將通過醫療改革等來實現。

第三，設立一個由參眾兩院議員組成的特別委員會，在今年11月底之前對第三步提高債務上限以及未來十年繼續削減赤字的內容向國會提交報告。國會應在今年12月23日前就委員會的建議投票。

第四，暫不提稅，前布什政府的減稅政策將延續至2013年1月1日。

這是一個典型的各取所需的折中方案。按照方案內容，政府將在2012年國會選舉和總統選舉期間，無須再次面對債務違約風險，這滿足了民主黨的一大訴求；另一方面，在第一步削減赤字程序中，政府不會實行共和黨反對的增稅措施，這也是共和黨在談判過程中一貫堅持的。

雖然本次最終達成的協議與之前眾議院議長、共和黨人約翰·博納提出的“兩步走”的方案略有出入，但奧巴馬曾多次表示堅決反對“任何暫時性的提高債務上限方案”，這一協議的達成仍被認為“更青睞于共和黨的訴求”。

此前雙方各自提出的方案中，共和黨反對加稅，更偏向保護大財團富人利益；民主黨則反對削減開支，傾向加稅。對于提高上限的幅度和方式，雙方也是各執一詞，奧巴馬希望一次性提限，以避免在2012年總統大選前再度為債務問題所困擾，但共和黨堅持分步提高上限的方案。

對于兩黨在方案上的這種分歧，前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經濟學家、長江商學院教授周春生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兩黨提出方案的差異主要源于政治理念的不同，共和黨更多地是站在企業一邊，而民主黨則面臨選舉連任的問題，是否能取悅選民、獲得選票是奧巴馬考慮的重點。

“雙方各有自己的小九九”，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院長金燦榮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表示，“共和黨方面只講削減福利開支，堅決拒絕任何征稅的要求；民主黨方面希望借國債限額問題增加對富人的稅收。雙方的立場相距甚遠，導致了之前的僵局。”

盡管協議框架已定，不過，根據美國立法程序，這套方案還要得到參眾兩院投票通過，方可提交總統簽署為法律，在此過程中仍有可能調整。美國時間8月1日晚8點，眾議院就最新的提限方案進行了投票，以269：161通過債務上限上調方案，提案隨后送往參議院等待投票。

危機暫時解除？

在8月2日大限到來前的最后一周，民主黨和共和黨圍繞提高債務上限的談判依然僵局難破，市場對美國債務違約的擔憂與日俱增，導致華爾街遭遇今年以來最慘一周。

這一周里，美國股市三大股指和紐約油價單周的跌幅都達到了4%左右。在7月25日到7月29日的5個交易日里，藍籌道瓊斯指數和標準普爾500指數連續5個交易日下跌，最終各自報跌4.24%和3.92%，創一年來單周最大跌幅。以科技股為主的納斯達克指數周跌幅也達到3.58%。而市場恐慌情緒指數一周內上漲9%，升至3月中旬日本大地震以來最高水平。紐約市場上的國際原油價格也在連續4周上漲后首次下跌，周跌幅超過4%，報收每桶95.70美元。另外，美元指數也下跌0.6%，而美國3個月期國債收益率上升了50%。

兩黨在最后一刻達成妥協，避免債務違約打擊本已十分嚴峻的美國經濟，這也符合分析人士此前的普遍預測。原本就被認為“不可能”發生的美國債務違約，終于沒有在民主黨和共和黨的討價還價中變成可能。

國際信用評級機構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稱，盡管該機構將美國信用評級列入負面觀察名單，但此次國會和白宮能夠就提高債務上限達成協議，美國仍可保住AAA的信用評級。

穆迪旗下穆迪分析首席經濟學家馬克·贊迪表示，目前國會談判的協議，“應該可以避免一次重大降級”。

提高債務上限雖然可以暫時消除美國政府的違約之虞，但各大信用評級機構連日來均警告說，即便美國國會就提高債務上限如期達成協議，如果美國政府不能拿出強有力的措施整頓財政，其信用評級仍有可能遭降。

高盛資產管理公司董事長吉姆·奧尼爾就表示，“就算美國政府與國會達成預算及債限協議，但可能不會避免美國AAA主權信評等級不被調降。”但他不能確定，3A信譽評級遭遇調降后，將給市場帶來什么樣的負面沖擊。

奧尼爾同時表示，即使美國面臨失去AAA信用評級的危險，市場短期內投資者還找不到美國國債和美元的替代品，美國國債仍是勝過一切的投資選擇。

中國擁有接近1.2萬億美元的美國國債，是持有美國國債最多的國家。今年3月，中國央行前顧問、中國社科院研究員余永定就曾呼吁，中國應暫停購買美國國債，原因是美國存在最終違約的風險。

7月27日，余永定在印度孟買舉行的一個國際會議上還表示：“美國國債并不安全，但人們一直認為它們是安全的，這其實是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