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與狗

阮直

孔子把是否“反求諸己”看做是區別君子與小人的一條標準，他說：“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春節晚會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能把民間的一句俗語提升到“主流文化”認可的層面，是春晚讓“長個包子樣別怪狗跟著”這句話一夜之間變成“熱詞”，迅速走紅，全面普及，比時尚專家全力推出的季節流行色還搶眼。

“長個包子樣別怪狗跟著”，可我們遇到煩心事兒時，總是把抱怨發泄給人家。拆遷的看誰都是釘子戶，當官的看屬下都不像臣服者，部下看領導哪個都有官僚架子，剩女看男人要么不是“王子”，要么就沒騎“白馬”。就不想想，是蘿卜早晚都有人拔，春風不度玉門關，那也不怪春風，而是玉門群山不開鎖；你一副死水微瀾的樣子，就別怪人家不解風情；得不到溫暖，就別抱怨別人不博愛。

當一個人長成了包子樣，還總怪狗跟著的時候，就該“反求諸己”了。孟子說：“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孟子的意思是，愛別人卻得不到別人的親近，那就應該反問自己的仁愛是否不夠；管理別人卻不能管理好，就該反問自己的管理才智是否有問題；禮貌待人卻得不到別人相應的禮貌，就應該反問自己的禮貌是否到家——凡是行為得不到預期的效果，都應該反過來檢查自己，自身行為端正了，天下的人自然就會歸服。一切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這是“反求諸己”的本質。

相傳四千多年前，扈氏起兵入侵大禹的屬地，大禹派伯啟前去迎擊，結果伯啟戰敗。伯啟的部下們不甘心，一致要求再打一次仗。伯啟說：“不必再戰了。我的兵馬強壯、地盤也大，反倒吃了敗戰，這是我的德行比他差，人脈不如他。我得先檢討我自己，努力改正自己的毛病才行。”從此，伯啟發憤圖強，每天天剛亮就起來工作，生活儉樸，愛民如子，尊重有品德的人。這樣經過了一年，扈氏知道后，不但不敢來侵犯，反而心甘情愿地降服歸順了。

伯啟就是先看看自己是不是長成包子樣的聰明人，這不僅是一種認識方法，也是一種追求自我完善的道德修養，道德的力量有時比銳利軍隊都給力。孟子對仁者打了個比方，他說：“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意思是說，有仁德的人就像射手：射手先端正自己的姿勢然后才放箭；如果沒有射中，不怪比自己射得好的人，而是反過來找自己的原因。從自己身上找毛病，這是修身也是立身的根本出發點。孔子把是否“反求諸己”看做是區別君子與小人的一條標準，他說：“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現實中的許多人往往不是這樣“反求諸己”。手被刀子拉了口兒，總是怨刀快，不怨手欠；你明明踩了別人腳，卻抱怨別人的腳耽誤你腳落地了。這就像一個兩歲的娃娃走路被石頭絆倒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家長怎么也哄不好，非得要家長咬牙切齒地把石頭打一頓才算完。兩歲的娃娃幼稚，可長個包子樣偏怪狗跟著的大人不也一樣幼稚嗎？

中國有個成語叫“怨天尤人”，一個“怨”字用得非常貼切。為什么叫“怨”呢？就是把不是好事的原因，都歸咎于天不靈驗，地不給力，人都拆臺，就忘了自己原本是個包子。

（標題有改動）

插圖 ／ 標桿太矮 ／ 贊德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