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黑社會,就怕權力黑

黎 明

2010年11月23日朝鮮對韓國打炮，導致韓方軍民四死十九傷，這一轟動世界的戰果，還不如發生在中國小煤礦主之間的一場戰斗。11月18日，云南滬西縣發生過一場伏擊戰，一方事先預埋民用炸藥人為引爆，同時槍擊進入伏擊圈的“侵略者”，造成九死四十八傷。

滬西的伏擊戰，叫做“案件”，這是一樁出乎當地警方和權力機構意料的特大案件。該案因果與過程，就像一部反映黑社會糾葛和官商勾結內幕的大片，只是，它比編劇的想象力更豐富，劇情也更令人震撼。編劇想不出的，現實中平凡的中國人做得出，中國影視業的遠大前景乃至中國文學獲諾獎之潛力于此可見。

名叫王建福的煤老板和縣國土局局長是親戚，他越界盜采另一位煤老板鄭春云的煤。鄭某多次向官方機構反映但無果，于是帶八十多人并攜帶管制刀具、鋼管去“談事情”，結果遭遇殲滅戰式的伏擊。如當事的鄭春云所說，“像一場夢，又被炮炸又被槍打，夢一醒，死傷這么多。”

設伏殺人一方的指揮員非常黑，被伏擊一方的指揮員也不善。他們都有槍，都雇了大群的“小弟”，都對警察稱兄道弟，也無疑都屬于當地的“上流社會”。在一場誰比誰更黑的博弈中，擺不平官員的一方興師動眾登門“討教”，而他們沒想到對方竟狠毒到了“大規模殺傷”的地步。

事件發生后，因遇伏而死傷慘重的一方，想到的是向昆明逃竄，去尋求省公安廳的保護，而當地警方已先于他們趕到了公安廳。此情節耐人尋味，這說明遇伏一方的黑老大做出了一個判斷：“勢力均衡”狀態已被打破，當地的“警察兄弟”已經“不罩”他們了。至少，當地警方阻止另一伙黑社會繼續追殺的能力值得懷疑。

也難怪人家做出這種判斷。推想一下，敢于預埋炸藥同時潛伏槍手對一群來者打殲滅戰，這是何等的膽量？！有預謀的成規模的殺人者，在殺人之后需怎樣善后呢？

這里，不存在設伏方的“意外”和“估計不足”。在決意引爆和追加射擊時，襲擊者分明很清楚他們在干什么，他們明知能造成什么后果，他們所追求的也正是那種后果。

經營者不是靠經營能力追逐利潤，而是比誰最黑、誰最狠、誰和權力最“鐵”，如此黑到什么地步才算“適度”、才算處在權力掌控范圍之內呢？回答是“沒有最黑，只有更黑”！

倘若黑勢力、黑社會沒有官方、警方做保護傘，絕不可能如此氣焰萬丈。像滬西伏擊戰這樣的“大手筆”，追根溯源，實際上并非出自一兩伙沒文化、沒權力的當地歹徒之手。

有此一案，莫道當地不黑；有此一戰，官員難逃涉黑。不怕“老大”黑，就怕官員黑。無黑心貪腐的權官，那些作威作福的老大也會獨立自主發展壯大起來——你信嗎？

當地煤炭老板之間的打打殺殺每年都有；當地交警因害怕黑社會而不敢叫停路上常見的無牌車；鎮煤管所的干部說煤老板讓他去哪里檢查他才能去哪里檢查；有人因借高利貸喪命，當地人卻說這些事政府沒法管；某煤老板說自己每次有事去公安局都不找普通民警而直接找局長們……煤老板的“江湖”，并非煤老板群體所獨有、獨享，這個“江湖”，和“黑權力”本屬一體。當地平民處在何種統治狀態、具有何等精神與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怕黑社會，就怕社會黑”，這是我多年前說過的話，無數事實不斷證明此言極富“建設性”。不錯，黑社會猛于虎；可“社會黑”則猶如遍地豺狼虎豹橫行霸道吞噬生靈。

也可以說“不怕社會黑，就怕權力黑”。權力黑，這才是無邊的黑暗。于是，希望和光明，應從權力系統的“洗白”或“還權于民”開始。

【選自《紅網》】

題圖 ／ 保護 ／ 李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