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新

虎是一種形態優美、體魄強健、目光犀利的大型貓科動物,是威武與力量的象征。在中國古代,因其威猛的形象、君臨天下的非凡氣度,虎既是王權、軍威的象征,又是鎮宅、避邪的神獸,甚至圖騰意義。也因此成為古今畫家所崇尚與偏愛的創作題材。

中華文明對虎的崇拜可以追述到黃帝氏族部落時代,新石器時代良渚文化中的玉琮、商代早期的龍虎尊、玉虎及虎紋陶片、西周的虎尊及虎門神、戰國的虎牛形祭臺、秦朝的銅符虎及瓦當上的虎圖案、漢代的畫象磚等,到處可以見到虎的形象。最遲在漢代,人們已經把老虎視為百獸之王,上升為一種尊崇的符號。漢畫中虎的形象俯拾皆是,而且許多都已具了“神性”特征。諸如食鬼驅邪圖中的虎、漢墓門畫中的虎、翼虎窮奇、人面虎陸吾、九頭虎天明獸、以及“四靈”之一的白虎等等,它們既能吞食鬼魅、威懾敵害、守衛天門地戶,又能庇佑人神,賜福示瑞,更可以乘載升仙。東漢應劭的《風俗通義·祀典》中就寫道:“畫虎于門,鬼不敢入”,“虎者,陽物,百獸之長也,能執搏挫銳,食鬼魅。今人卒得惡遇,燒虎皮飲之。擊其爪,亦能辟惡,此其驗也。”由此可見,虎從那時就已逐漸成為受民喜愛的保護神。作為四神中唯一在現實中存中的動物,虎是百獸之王,威風凜凜,充滿力量。在傳統文化中虎最終成為正義、勇猛和威嚴的象征,被視作瑞獸之一,領受著綿延千載的頂禮膜拜。更是把虎視為剛強堅毅、勇猛頑強的象征,也是唯一可以和中華民族的圖騰標志相提并論的動物。如龍騰虎躍、龍行虎步等等,都是在描述龍與虎的精神,這一點在中國歷來的神話故事及傳說中可見其端倪;在黎民百姓心目中,虎是是山中猛獸,亦稱山林之王,百獸之王,是可以驅邪鎮惡保平安的祥物;而在藝術家眼中,虎則是可以抒發心中逸氣、表達內心思想的絕佳創作題材,從古至今凡是以走獸為創作題材的畫家,大都把虎作為首選的繪畫主題。通過對老虎的深刻觀察和細致領悟,借助虎矯健的身姿和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態,表達畫家對生活和所處時代的獨特感受。
財富一直以來是人們所追求的重要對象,中國民間舊時有“五福”,其實大多落在財上,財與祿是緊密聯系的,有財也便有福氣,得錢財算是喜事。基于這樣的社會基礎,人們必然會創造出運用超能力幫助自己博取和保守錢財的財神來,而民間各階層普遍信仰財神也就理所當然了。在財神的種種傳說之中,總是離不開虎的存在。財神的畫像一般者是跨虎執仗,鐵冠長髯。元明以來,俗傳趙公明曾受天帝之命為張天師守護煉丹爐。《三教源流搜神大全》稱其頭戴鐵冠,手執鐵鞭,黑面濃須。身跨黑虎,能“驅雷役電,呼風喚雨,除瘟剪疾,保病禳災……但有公平之聲,可以對神禱,無不如意”。
在古人心目中,老虎是可怕的東西,又是可敬的東西,可怕的是它會食人畜,而可敬的是因其威猛無比,能夠避邪。古人還認為白虎是一種祥瑞、“德至鳥獸”,白虎也是戰神,殺伐之神,也代表著君王的威嚴和意志,具有辟邪、禳災、祈豐及懲惡揚善、發財致富、喜結良緣等多種神力。因此,中國古銅鏡銘文中“左龍右虎,辟不陽,長富樂未央”、“左龍右虎辟不陽,七子八孫居中央,夫妻相保如戚央”、“青龍白虎居左右,與天相保無窮之”、“左龍右虎為國保、大吉”等文字屢屢出現,表現了人們希望白虎能辟邪禳災,保佑家人幸福安康的心態和愿望。
漢代四神鏡中的白虎在當時還被想象成具有通天功能的神物,可以引領人們升天。在漢代鏡銘文字中可以看到很多這樣的銘文“上大山,見神人,食玉英,飲澧泉,駕非龍,乘浮云,白虎引,直上天,賜長命,保子孫”。
老虎正是因其勇猛、威力無窮而被先人們賦予了某種神秘的力量,進而被神化,成了辟邪通天的神物,求財鎮宅的守護之神。老虎的形象浸透到上自天子下到黎民百姓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傳統民俗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國民間工藝中有以虎為題材的剪紙年畫,甚至有給兒童做成的虎頭帽、虎頭鞋,總之,虎的形象深入人心,以虎為題材的繪畫更是深受百姓喜愛。
正因為老虎本身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的形態,又具有“神性”特征,老虎成為經久不衰的繪畫創作題材。在釉下五彩瓷裝飾繪畫領域同樣如此。但是釉下老虎的創作有兩大困擾陶瓷技師多年的難題。一是構成老虎斑紋的黃黑兩種顏色要同時充分發色,達到對比強烈又水乳交融的效果較為困難。釉下五彩瓷是一種高溫瓷,礦物顏料在1380度左右的高溫下進入融熔狀態和坯體結合并完成發色過程,而不同的顏料起熔點和發色的規律各不相同。如何找到哪一個各種顏料發色最為充分的臨界溫度就是一個不小的難題,特別是表現老虎斑紋的那種黑色和黃色相間的效果。在實際操作中,許多陶瓷作品要么黃色淡薄、黑色使用過重,整個虎皮顯得僵硬、了無生氣;要么黃顏色過重幾乎將黑色條紋掩蓋,虎皮顯得平淡無奇、不能體現老虎那種君臨天下的霸氣。為了解決這一難題,筆者近年虛心向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國家級非遺技藝傳承人鄧文科老師請教。鄧老悉心傳授,并將自己花費畢生精力研制出來的褐色窯變技藝公布出來。那是一種獨特的顏料配方,通過高溫發射后,產生獨特的窯變效果,不但黑褐色釉面亮麗、富有光澤,而且呈現出一種隱約的金色光芒。運用這種顏料和技法,正好解決了黃黑兩種顏色同時充分發色的問題。這樣創作的釉下老虎皮黃色濃郁、金光燦燦、黑色條紋清晰遒勁、威風凜凜。
釉下老虎創作的另一難題是難以充分體現老虎那種君臨天下的神韻。筆者將工筆花卉精細入微的繪畫技法運用到老虎皮毛的老虎創作中來。在創作中,要仔細將畫筆的毫毛一根根叉開,再根據老虎的骨骼和形態細心的繪制毛發。準確的說,老虎身上的每一根毛發幾乎都是用一根根單獨的毫毛繪制出來的,這就保證了幾乎每一根虎毛都有著不同的方向和神態。加上運用分水和潑彩技法繪制出山崗之上寂寥、蕭殺的外部環境,蘊含千鈞之力的斑斕猛虎一回頭,仿佛一聲聲低沉、威嚴的虎嘯聲由遠及近、綿延不絕入耳。

(特約編輯:姚武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