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語篇的及物性研究

張 婷

（華北電力大學 外國語學院，北京 102206）

一、引言

語言是意識形態的主要領域，即使是普遍以“客觀、公正”為宗旨的新聞語言，也并非如表面那樣客觀的陳述事實，而是與一定的社會價值、信仰有關，體現其所具有的意識形態。Beard（2000）指出，沒有毫無傾向性的報道和完全中立的語言，新聞文本的結構都包含著價值和信仰。可見，完全公正和客觀的新聞報道在現實環境中是很難達到的。

系統功能學派認為，語言是社會活動的產物，作為人類交際的工具，它承擔著各種各樣的功能。Halliday（1985，1994）把語言的純理功能分成三種：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概念功能指的是語言對人們在現實世界（包括內心世界）中的各種經歷的表達。換言之，就是反映客觀和主觀世界中發生的事所牽涉的人和物，以及有關的時間、地點等因素。及物性是概念功能的一部分，它是一個基本的強有力的語義概念。Halliday認為及物性系統是語言再現的一個基石，其作用是把人們在現實世界中的所見所聞，所作所為分成若干種 “過程”（process），并指明與各種過程有關的“參加者”（participant）和“環境成分”（circumstantial element）。 因此，及物性以交代各種過程及其有關的參加者和環境成分來反映語言的概念功能。

概念元功能（Halliday，1985）反映主客觀世界的事物和過程，主要由小句的及物性結構來體現。一個小句的及物性指的是小句的過程類型。一個過程包括過程本身，過程的參與者及環境。這三者簡略地解釋了語言結構如何表現真實世界中的現象，而這種表現又是通過對過程進行分類而實現的。根據Halliday的觀點，語言中的過程類型可分為6類：（1）物質過程（material process）；（2）心理過程（mental process）；（3）關系過程（relational process）；（4）言語過程（verbal process）；（5）行為過程（behavioural pro-cess）；（6）存在過程（existential process）。 這些過程的分類是根據他們對世界中的活動和事件性質的描述做出的。過程的選擇通常受語篇類型和主題影響。但即使是同一類語篇，對事件的敘述也有可能采用不同的過程組合（辛斌，1997），這取決于敘述者的交際目的和敘事者本人對事件的看法。

二、文本分析

本文選擇美國主流媒體CNN和FOX網站上關于同一事件的報道（薩達姆即將接受第一次審判）各一篇。特意選擇同一國家的兩個媒體，而非不同國家的媒體進行比較，是因為不同國家政策、文化背景不同，其媒體之間意識形態的區別較明顯；相對而言，同一國家的媒體之間的觀點沖突則要隱諱得多，更具分析價值。

本文采用批評性語篇分析方法。批評語言學常用分析方法有及物性、詞匯、命題、情態性研究。因篇幅所限，在此將僅從及物性的角度來分析所選文本。之前的及物性研究表明，表示事態發生的物質過程是新聞語篇中最常使用的過程。同時，由于記者為證明新聞的真實性，因此言語過程也是較常使用的一個過程 （辛斌，2004：71）。研究中發現，兩篇報道中均大量使用了物質過程和言語過程，這與之前的研究是相吻合的。兩篇報道中同時還使用了關系過程和心理過程，因為兩篇文本主要是關于即將到來的審判的描述和預測。

以上表格顯示，CNN和FOX的過程分配有顯著不同：雖然心理過程在兩篇媒體報道中均占最小比例，但CNN僅使用4.1%，而FOX使用12.5%。心理過程反映的是感覺者對事態發生的態度。顯然，FOX報道中包含更多主觀的評論和評價。

其他三種過程的分配差異不明顯。但是，在分析及物性時，我們不僅應關注參與者與謂語的關系，而且應關注參與者本身的性質（Fowler，1979：70）。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物質過程的動作者、言語過程的說話者及心理過程的感覺者。這三者是語篇中施事者的主要體現。以下兩個表格是CNN和FOX兩篇新聞報道中言語過程施事者的分類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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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統計表明，CNN和FOX新聞語篇中對施事者的選擇存在顯著差異。第一個明顯區別是對美國政府的提及。在FOX新聞中，美國政府作為施事者所占比例最高，達到24.6%。而CNN沒有提到美國政府的任何行為、評論或感受。顯然，FOX比CNN更加關注美國政府對該審判的回應。其次，CNN非常關注薩達姆律師的回應，該律師是出現最頻繁的施事者。而FOX的記者根本沒有采訪薩達姆的律師，只是引用了薩達姆家族的一個律師的話語，而且該律師的評論非?；奶瓶尚Γ瑢λ_達姆方面沒有絲毫積極作用。

另外一個區別是法官作為施事者的比例。FOX報道中個人法官出現的比例是CNN報道的4倍，占16.9%。這些法官主要以感覺者的形式出現，強調即將到來的審判的公正性和獨立性。相反，在CNN報道中，沒有描述任何法官的態度和評論，只是在介紹法庭程序時引用了一位法官的話語。

從以上兩個表格還可以看出，兩篇新聞報道中引用最頻繁的說話者是不一樣的。表面上看，FOX新聞報道提供了更為詳細全面的報道，幾乎所有相關方（薩達姆方面的律師，美國政府，伊拉克政府，法官）都有話語的引用（如以上表格中言語過程所示）。但是，FOX更傾向于引用對美國政府及審判的褒義評價，而對薩達姆的貶義評價。CNN報道中雖然大量使用了薩達姆的律師的話語，但其語言基本都是事實的陳述，而非評論。

三、結語

以上表格中的數據表明，對于即將到來的對薩達姆的審判，CNN和FOX的報道角度不同。CNN將審判作為一個獨立的事件，從微觀角度加以描述。比如，CNN中有大量法庭程序和辯護律師反應的描寫（以上統計顯示，法庭和辯護律師頻繁在報道中出現）。而FOX將該次審判作為后續一系列審判的一部分，更加關注審判的意義和效果。該報道中有大幅段落描寫相關方的反應或態度，包括美國政府、伊拉克政府及審判法官。值得關注的是，本案的關鍵人物——被告薩達姆的態度卻未提及。FOX可能不想或者認為不必要去采訪薩達姆的辯護律師。無論是何種原因，FOX的報道字里行間都顯示了對薩達姆的否定態度。

Van Dijk（1995，1998）所提出的“意識形態的分級化”（ideologicalpolarization），為以上分析中的不同提供了合理的解釋。Van Dijk認為，群體意識形態包含的對自我和他人、我們和他們的展現。人們常常通過措辭、主體選擇的傾向性等手段對“我”及“我們”進行美化，而對“他們”進行丑化，從而達到強化我們積極方面的目的。雖然為同一事件的新聞報道，但CNN和FOX描寫角度不同，所持態度不同。這與大眾觀點（FOX親共和黨，CNN親民主黨）恰恰是不謀而合的。這也再一次證明，語言反映一定的觀點、政治立場，反過來，特有的意識形態會影響語言的使用，使語言不自覺地帶有觀點、立場的痕跡。這也提醒我們，在今后的閱讀中一定要采取批評性的態度，不應盲目接受作者的觀點。

［1］Beard，A.Language of Politics.London：Routledge，2000：15.

［2］Van Dijk，T.A.Opinionsand Ideologiesin the Press，in A.Bell and P.Garrett （eds）Approach to Media Discourse.Oxford：Blackwell，1995：21-63.

［3］Van Dijk，T.A.Ideology：A Multidisciplinary Approach.Newbury Park，CA，1998：56.

［4］http：//www.fair.org.

［5］http：//www.cnn.com.

［6］http：//www.foxne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