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維禮提著澡籃,慢悠悠走到前臺,從衣兜里掏出包著小疊人民幣的塑料袋,找出八塊錢,換了一張澡票和一把柜子鑰匙,進門。他從22歲開始到雙興堂洗澡,今年已經是第五十年了。
對比掛得高高的、黑色底的“雙興堂”,門兩邊紅色的“老北京洗浴,大中華瑰寶”更引人注目。“老北京”這個形容詞講的就是雙興堂保持百年前的浴池和原汁原味的洗浴方式。這種古老的味道吸引了中外媒體的關注,遠道而來的西班牙、加拿大媒體用相機、攝像機記錄下這老北京文化的象征。
1916年,雙興堂的創始人王雙奎在北京豐臺的南苑鎮東二道街買下一塊近3000平方米的地皮,蓋了這個澡堂,百年過去,澡堂的規模變了,但格局、布置仍和當年一樣。
中式天窗開在古色古香的棕色梁柱之上,透進自然光,也透進南苑機場“轟隆隆”的飛機聲。這與現在的洗浴中心封閉的、以燈光布景營造氣氛的方式完全不同。
24個躺箱分落過道兩側,洗完澡往上一躺,呼呼就是一覺;和澡友聊天、辯論、下棋,一玩就是一天;更何況還有專業的修腳、拔火罐、刮痧、按摩。張維禮說他每次來至少要待上四個小時,不為洗澡,而為這輕松一日。
澡堂一天接待兩百人,周末則更多。來雙興堂洗澡的人里南苑本地人只占一成,更多是遠地兒的顧客。坐一個多小時地鐵的、開著寶馬的,他們說自己就好這一口,朋友都在這兒。有澡堂相熟的笑呵呵地走進去,“今天不是來拍照的,來泡澡的。”
一推門進去就聽到大聲的爭吵聲,原來是在討論日本的大地震。“世界上發生什么事,我們都不會放過。要想了解市民的生活,就到這兒來吧。”張維禮說得像給自己的生活方式做廣告一樣,不過確實,雙興堂的老北京味很大程度上是通過這些澡友的生活方式保存和體現的。
澡堂里還有一個“長駐”攝影記者,都來七八次了,現在他正躺著睡覺,相機放在身邊。
與百年前不同的,是墻上掛著一張張大幅圖片,它們是電影《洗澡》的劇照,就在雙興堂取的景。老板熊志忠介紹說,里面很多群眾演員就是當時在這兒洗澡的澡友。
《洗澡》里,主人公經營多年的澡堂面臨拆遷,現在的雙興堂也是,斜對面就是南苑棚戶區安置房選房中心。2009年,北京市豐臺區南苑棚戶區改造拆遷啟動,熊志忠就開始發愁。
昨天他只睡了一個小時,翻來覆去睡不著,擔心拆遷的事,“也許可以和政府協商,再給我一塊地,我還是按這格局讓這個百年澡堂傳承下去。”熊志忠穿著粉色的格子襯衫,顯得時尚陽光,“可是想象和現實總是不一樣。”他補充道,難掩為雙興堂拆遷的憂愁。
回想當年,2003年,雙興堂浴池經營不善想易主,消息上了報紙,熊志忠拿著報紙就來了。到這兒一看,全是老北京的好東西,原汁原味的大洗浴式澡池子都完好地保存著,喜歡歷史感的熊志忠動心了,當場就把它盤了下來。
只是,那會兒澡堂面積大,洗澡的人少,附近更便宜的小澡堂也多,剛開始接手的那幾年都是賠本。掛個小棉被做門簾,里邊是稀稀拉拉的幾個人,熊志忠直呼艱難。但就是因為喜歡,賠上早年做生意的小利潤,再找朋友東拼西借,熊志忠硬是“傻傻地”地堅持了下來,現在澡堂每年有二十幾萬的利潤。
可是好景不長,雙興堂又要被拆了。澡堂的馬路對面很多店只剩下地上的亂石和磚塊,在陰霾的天空下,顯得冷冷清清。早在2006年,那時候南苑拆遷還沒開動,熊志忠就申請了北京老字號和非物質文化遺產,想好好保護這個百年老澡堂。
但是,五年過去了,至今一個回信也沒有。
不過對于澡友們來說,失去了雙興堂,他們還能去哪呢?
(文中張維禮、王一輝為化名)
責任編輯:黃倩
來這兒洗澡的互稱“澡友”;天南地北聊天,是他們的生活。
雙興堂的“老”不單老在味道和文化,這兒的設備也讓澡友們倍感親切,像小時候去洗澡一樣。
這一張張大幅圖片是電影《洗澡》的劇照,就在這兒取的景,里面的群眾演員就是當時的澡友。
修腳的師傅自己累了,也躺著睡一覺。
老板熊志忠自豪地介紹說,雙興堂的修腳李師傅只收20塊,但一點不比收200的師傅差,包治腳上百病。
洗完澡,皮膚泡軟了,修腳是最適合的了。
古老的“池塘”在老板熊志忠2003年接手時就有了,他也說不清楚它有多少年歷史,里面就是老北京味的大浴池。
鍋爐房里李監管正給鍋爐加炭,熊熊燃燒的火焰要保證雙興堂熱水的供應。
中式天窗開在古色古香的棕色梁柱之上,透進自然光,也透進南苑機場的轟轟轟的飛機聲。這與現在的洗浴中心封閉的、以燈光布景營造氣氛的方式完全不同。
雙興堂的專業師傅正在為客人拔火罐。透明的小罐是老技藝拔火罐的工具,也是雙興堂的特色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