癥結在于,一旦遇到所謂的新問題不是在現有的法律框架內尋找答案,而是動輒建議立法或修改法律,實則是法律運用能力不足的遁詞
據報道,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法院近日審結了該市首例婚內強奸案,被控對妻子犯下強奸罪的李某被一審宣告無罪。
法院指出,在正常的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任何一方都有與另一方同居的義務,性生活是夫妻共同生活的組成部分,在這種情形下對強行與妻子發生性關系的丈夫以強奸罪判處刑罰,與事實及法律相違背,也不符合我國的倫理風俗,丈夫不應成為強奸罪的主體。此案中,被告人李某與妻子張某雖然在“鬧離婚”,但雙方當時沒有向法院起訴或到民政部門辦理相關手續。案發后,張某才以與被告人李某的感情破裂為由向法院提出離婚訴訟。據此,法院一審認為,依據法律規定不能認定被告人李某構成強奸罪。
這個判決經媒體報道后,引發了廣泛的關注,其中也包括那些我們似曾相識的聲音,建議在刑法中增設“婚內強奸罪”。但是,佛山案例能催生“婚內強奸”立法嗎?
報道稱,李某與張某于2005年9月5日登記結婚,婚后生有一女。2009年初,李某與張某因為家庭瑣事爭吵鬧離婚,2009年3月開始,兩人在共同居住的房屋中分房而居。2009年4月8日21時許,李某與張某再次在家中發生爭吵,推搡過程中,李某將張某推倒在床上,欲與張某發生性關系,遭張某拒絕后,李某不顧張某反抗強行與張某發生了性關系。
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李某采用暴力手段強行與張某發生了性關系,這在現有的法律框架內,完全可以在強奸罪的范疇里來討論。但這樣的事實經過概念化處理以后,一個可以與強奸罪并列的足以吸引人們眼球的名詞“婚內強奸”響亮登場,極大地撩動了人們立法(修法)的激動,他們迫不及待地呼吁在刑法中增設“婚內強奸罪”。但是,從以上案件中完全可以得出相反的結論。
根據報道,本案的案發純屬偶然,“由于主人房窗簾拉了一半,張某的反抗叫喊聲引起了鄰居李某的注意并報警,警方當晚將二人帶走”。也就是說,如果不是由于鄰居李某的“機敏”,本案可能并不會進入刑事司法程序。張某事發后的反應也可以佐證,“第二天上午,張某到當地派出所向辦案民警解釋,兩人始終夫妻一場,不想李某因為此事坐牢,希望撤銷案件,要求司法機關不要追究李某的刑事責任”。
張某這樣的心態其實反映出此類案件的社會一般心理。也就是說,在這樣的倫理觀念支配下,所謂“婚內強奸”,如果做一個不恰當的推測,在現實生活中也許時有發生,但在司法活動中,也許純屬偶然。而刑法對于人們行為的規制,往往是源于現實生活的迫切需要,而不是人們的一時激動。
反言之,假如經過我們不懈的努力,“婚內強奸罪”終于在我國刑法中單獨成罪,本案中所發生的也許會在現實生活中不斷上演。“4月21日,張某的態度發生戲劇性的變化,她再次找到辦案民警遞交了《申請書》,要求立案追究李某的刑事責任。同一天,張某向順德區法院起訴,要求與李某離婚”。
由此不難得出結論,所謂“婚內強奸罪”不僅沒有單獨成罪的現實需要,而且可能導致刑事司法不恰當地介入私法領域的民間糾紛,甚至容易淪為被個人游戲的公權。所以說,在我國刑法體系中單設“婚內強奸罪”純屬畫蛇添足。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對于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發生的強奸案件無法可依。事實上,這完全可以在強奸罪的范疇內予以評價。至于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發生的強奸案件是否成立強奸罪,可以結合具體情況按照強奸罪的犯罪構成與倫理風俗人情常理分別予以評判,無法一概而論。
立法(修法)激動癥的癥結在于,一旦遇到所謂的新問題不是在現有的法律框架內尋找答案,而是動輒建議立法或修改法律,而實則是法律運用能力不足的遁詞。通俗地說,就是騎著驢找驢。■
責任編輯:劉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