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忽然有了一種極深的感動。
是的, 這種感動來自心靈深處,感動而且有一份憂傷。
它就那么安詳地臥在我的掌心,長可三寸,玲瓏卻渾厚,親切卻陌生,仿佛有了“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它似乎是一個奇跡,來自遙遠的歲月深處和泥土的深處,是什么力量讓它忽然回到人間,并且那么偶然地 奇遇似地來到我的身邊,臥在我掌心?!
多少年來, 我一直在苦苦尋覓著什么, 期待著什么, 它不是某種目標, 而是某種奇跡或奇遇。 這奇跡一定與某位歷史名人有關, 一定是我所夢想的最為奇異的東西。
我常常在想,上蒼讓我來到這個世界,決不會無所用心,他一定會讓我干點什么或遇到點什么,上帝一定會對這世上某些人交付一些使命,好比說讓他等著一種奇跡出現,而且這奇跡一定只會出現在特定的那位有心人身上。既然如此, 我尋覓、守望的,當然就是上帝要交付給我的某一種奇跡了。
許多年了,這份奇跡終于降臨——它就是安詳地臥在我掌心中的寶物! 夢幻一般散發著古遠的迷人光澤,散發著一位不朽的藝術家的光澤!
它長8.6cm,寬7cm,厚2cm,剛好一握。 這就是無數收藏家夢寐以求的硯中極品——“掌中珍”了。李賀說“踏天磨刀割紫云”,這是紫云嗎?或者是紫膏?如膏般潤,如紫玉般沉。
它的銘文來自400多年前一位偉大的藝術家沈周。以我的淺陋,居然無法全部辨識寥寥十余字的硯銘,我相信有些文字早已在漢語中死亡,它似只存在于遙遠的年代。但是,“石田之珍”四字陽文印章款卻令我心頭震撼,如對夢幻!
考古人中號石田者,僅元代一人、明代一人、近代一人。此硯型制為明代中期特征,一字紋墨堂,背后銘文以精刻云水紋為底子,所琢文字刀法蒼古圓勁。有些字顯然入清后即已不用或不常用,當今世上,能識者已是寥寥。而石田即沈石田,沈石田名周,字啟南,為明代中期杰出的書畫家,水墨山水為一代絕品,細筆山水亦具渾滄氣勢。為“吳門畫派”領袖。在書畫史上影響至巨至廣至深至久。
沈石田的書畫在當今拍賣會上常以天價成交,歲月如海,也湮滅不了他灼人的光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終其一生,可以創作數以千計的作品,但所用硯卻屈指可數,而一生所鐘愛并為之專門刻銘的更少,尤其這種雅賞奇物——“掌中珍”更是少之又少。更何況經數百年歲月塵土,幸存于今,不是奇跡又是什么呢?
發現它,遇到它,珍藏了它,這是上帝的安排,非人力能辦。它為我而幸存,我為它而感慨,世上奇遇或奇跡,只降臨到有福有緣者身上。想必在四百多年前,我一定是沈周先生的門徒或“粉絲”,否則在四百多年后,我怎能得此奇珍,有此福澤?上天垂青厚德之士,機會關顧有心之人。借四百年前沈周大師掌中珍寶,祈求江山永固,百姓安樂,世界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