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放慢腳步去采摘

周末，我喜歡去農莊。溧陽的鄉下，有兩百多家農莊。旅游景點附近，差不多每一條道路都連接著一兩個農莊。

花開的時節，在農莊里慢慢行走的感覺，實在是太妙了。路邊開著各種各樣的花兒，芬芳撲鼻，花香醉人。很想伸手去采摘一朵，放入口袋，把余香帶回辦公室。果園里，梨花、桃花、杏花次第開放。最勾人魂魄的，是櫻花，林子里滿天滿地都漂浮著典雅的粉白。在樹下仰望，枝間顫巍巍的幾片花瓣，簇擁著纖細的花蕊，不張揚不顯眼的櫻花，開得如此精致，像閱盡鉛華的貴婦，像午夜醒來美夢的回味……

隨著氣溫一天天升高，轉眼間，櫻桃、枇杷、楊梅，杏子、李子、油桃……趕趟兒似的，鮮美地掛在枝頭。與春日賞花相比，采摘時節又是另一番心情了。穿行在果林中，暖暖的陽光、清新的氣息、綴滿枝頭的累累果實，讓人眼睛一亮。撐著花傘、提著小籃的女人，端著相機的男人，還有一路雀躍歡笑的孩子，進了果林，都會迫不及待地先伸手摘下一個，什么洗沒洗的，都顧不上了！用手搓搓，在衣服上擦擦，“咔嚓”便咬上一口……

風輕云淡的初夏時節，那些傍山靠水的農莊，瓜果飄香，滿山滿坡，簡直就是天堂。玉枝百果園的枇杷，團團綠樹、累累金果，摘下一個，三兩下剝去皮，塞進嘴里，那叫一個甜啊！曹山農業生態園的芳芝林，看著就過癮——樹上結滿了杏，還有很多熟透了的杏掉在地上。成熟的杏子黃里透紅，配著油綠的葉子，仿佛水彩畫一般！若是請江南女子評判時令水果的翹楚，那是非楊梅莫屬。大石山農莊的楊梅綻紅露紫時，紛至沓來的游人往往是歡呼著沖向楊梅林。那酸酸甜甜的滋味，每每提及就讓人情不自禁地咽口水，怎一個饞字了得！

我最喜歡吃的，是酸甜適口的桑葚。童年時，住在鄉下，屋后有幾棵高大的桑樹，蔥蘢繁茂。初夏，一串串成熟的桑葚掛在枝頭，每顆都有指頭大小，香甜誘人。早飯后會采一些裝在口袋里，上學路上，小嘴巴甜滋滋地吧唧個不停；放學回家先爬上桑樹，躲進密密的桑葉中，再美滋滋地享受一番。我愛吃桑葚，卻因此讓一位同學蒙冤受屈。大概八九歲的時候吧，早上同學互相打鬧，同桌在我肚子上打了一拳，我一下就吐了，紅彤彤的，像血水似的一大攤。老師同學都嚇壞了。我不知道為什么膽怯了，沒有向老師說明真相。最后的結果讓我一輩子內疚——同桌一周沒有來上課，后來考試不及格，留級了。

上大學后，好多年沒有吃到桑葚。2003年，非典襲來，外地來旅游的團隊都停了，我們集中一段時間搞旅游資源調查。有天下午，領導帶著我們環天目湖徒步考察。走在湖邊的小路上，突然發現一大片桑林。我鉆進去，發現綴滿桑枝的桑葚紫潤欲滴，摘了一顆嘗嘗，微酸爽口，味道極好。轉過頭正想招呼大家，卻發現他們都消失在桑樹林中了，只聽到陣陣歡呼雀躍的聲音：“我把枝頭壓下來，你摘啊……”“快來，這邊的好甜啊！”空氣里飄蕩著甜香，閉上眼睛，吃一顆熟透了的桑葚，柔軟的汁液包含著蜜一樣的香甜，讓我抿嘴沉醉。在湖畔清凈的林中慢品細嘗，清風間，感覺自己真是最受大地寵愛的人了。兒時的玩伴，放學后的撒野時光，隱藏在初夏時節的甜蜜，都涌上了心頭……

溧陽的水果，盛夏時品種最多，各種各樣的桃、葡萄、梨子，還有溧陽最出名的“爆炸瓜”，都上市了。我有時候開玩笑，說溧陽農莊的水果，是“中國少有，世界最好”。比如十思園的梨子，金燦燦的，通體晶瑩透剔，細膩無渣，香甜脆嫩，個兒還特別大，大的有兩千多克呢。還有玉枝百果園的天目湖仙桃，不光是好吃，脆生生的，鮮美香甜，而且五六百克一個，凝翠流丹，好看極了，買上一盒給丈母娘做壽禮，比孫悟空看管的蟠桃園里那長生不老的仙桃都風光！只是，這些水果，味道雖然好得無話可說，卻不太適合游客采摘。你想，皮薄囊紅的爆炸瓜成熟時，在瓜地里走路都得躡手躡腳的，摘個西瓜捧在手里，還不搞得跟鬼子偷地雷似的？采摘葡萄、桃、梨，也好不到哪兒去。拎只籃子入園，要不了三分鐘，幾串葡萄、幾只梨子，籃子就沉甸甸的了，咬牙堅持著拎到果園門口，已經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了，哪能體驗到采摘的樂趣啊！所以，還是氣候宜人的初夏時節，櫻桃、楊梅、桑葚、李子、杏、油桃……這些水果比較適合家人朋友在果林中挑挑揀揀地采摘。

要么索性等到秋天。深秋是大自然最濃墨重彩的一筆。秋高氣爽，周末奔向農莊，看漫山遍野的果林，由青翠漸變金黃、火紅，在蟋蟀凄美的鳴叫中，體會樹葉飄零的詩意……柿子樹上掛滿柿子，像綴滿紅燈籠的圣誕樹。此時的采摘，品味的是成熟的韻味。

在溧陽，秋天來臨的標志，是街頭板栗飄香。我不明白，秋天的柿子好看又好吃，而且伸手可及，卻很少有人采食。城里人熱衷的打板栗，其實是個苦活。成熟的栗子，外殼布滿硬刺，小刺猬似的。拿根竹竿，在樹下噼噼啪啪打板栗，得帶上斗笠，防止“小刺猬”落下時扎傷了臉。剝刺殼也是個技術活，一不小心，手就會被扎得血淋淋的。不過，甜香誘人的板栗，生食脆甜，熟食糯香，味道實在是好。

板栗做食材的各種美味，我最鐘情板栗燒雞。記得有年秋天，幾個常州的朋友來，在瓦屋山下的神女湖山莊，新打的板栗，現抓的雞，紅燒了一大鍋，甘甜芳香。地里拔了幾樣小菜，把釣來的幾條白魚清蒸了，就在湖邊的大樹下擺了張桌子，圍坐著，邊吃邊聊。就像《阿凡達》中的意境，麻痹已久的神經與茂盛的智慧樹重新鏈接了，心靈和味蕾一起接受著大地的盛情饋贈。美美地享受了晚餐，正喝茶聊天呢，忽然停電了，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知道誰起的頭，幾個女人就在湖邊唱開了。尤其是是學聲樂的徐惠英，秋夜高歌，十足的歌唱家韻味。幾束手電光由遠而近，慢慢到了我們跟前。原來是湖對岸的鄉親，劃著小船過來聽“演唱會”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純真的天地。周末的農莊采摘活動，就像我們心中的夢幻島。引領我們放慢腳步，放松身心，從容享受一切，回歸睽違已久的慢生活狀態。這是一種心靈的皈依。

靈魂需要呼吸。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編輯小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