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譚祖蔭(二)
時間:一九八一年十月八日至十二日下午
地點:廣州市北京南路仰忠街天馬路巷九號
地下譚祖蔭寓所
訪問記錄者:廣東省社會科學院歷史室
沙東迅
訪問者把《勞動者》周刊第2號(一九二0年十月十日出版)的《共產黨的粵人治粵主張》一文宣讀后,譚祖蔭先生說:
我一九二0年十月還未回到廣州,在惠來中學教書,所以《勞動者》雜志的情況我不了解。一九二0年十一月回到廣州后,我沒聽人說過,也沒有看到《勞動者》周刊。不過可以肯定一點,我沒有和兩個俄國人組織過廣東共產黨,我從來也沒有參加過共產黨。情況和我以前講的一樣。
梁冰弦比我們大七至十歲,英文好,能講能寫,他與兩個俄國人關系最密切,來往最多,特別是能與波金(Perkin)用英語交談。此人做事秘密,很注意扼(握)權,總是想當我們這批人的頭頭,但很多事情不向我們講,大家又不買他的賬。他從來沒有向我講過他參加過共產黨,也沒有叫我們參加共產黨。我們和他講話,他很少講話,不談自己的情況。我曾在他家住過一兩天,他家較窮。后來他通過廣三鐵路局長夏重民的關系,到廣三鐵路做事,可以批一些免票乘火車的證明,我們曾通過他寫免票證明到佛山旅行。陳炯明到廣州后,他就想當官、撈錢,陳濟棠時代做過省參議員,在廣州有兩座洋樓,家中有電話,開會有小車接送。后來又到浙江任浙江省建設委員會主任(當時張靜江是擔任浙江省長)。
解放前夕他帶子女去了香港,在香港病死。聞說他臨死前寫過一本回憶錄,名字叫《歷史的渣滓》,沒公開出版,可能在他兒子梁企善手中。梁企善一九四四年在浙江大學地理系研究生畢業后去了美國。還有一些子女在香港。有一個妹妹梁意可曾在中山大學生物系教書,已退休,住在廣州東山區菜園西,可找她了解情況。
劉石心不是一九一九年回到廣州,應是一九二0年,一九一九年他還在蘇門答臘,我也曾去過蘇門答臘。
同意。譚祖蔭,1981年10月12日
訪譚祖蔭(三)
時間:一九八三年一月二十日下午
地點:譚祖蔭寓所
記錄人:沙東迅
譚祖蔭先生看完《勞動者》第七、八號之后說:
當時我沒有看過這份雜志,我也沒有參加這個雜志的工作。從文章作者署名看,“冰”就是梁冰弦,“勞人”就是劉石心,這個雜志是他們兩人辦的,可能陳炯明給過他們一些錢,支持他們辦這刊物。“無悶”不認識。陳德榮原在新加坡養正小學讀書,海南人。當時梁冰弦當此小學校長,劉石心當教師。陳德榮受政府主義影響而成為無政府主義者。后陳德榮回上海讀暨南中學,之后又到北京大學當旁聽生。一九二五年我到北京師范大學讀書時,陳德榮還在北京大學當旁聽生。后來他有許多譯著,一九二八年——一九二九年曾在國民黨外交部做事,以后的情況就不了解了。黃兼生即黃凌霜也是無政府主義者。一九二一年八月,我從上海乘船回香港,正好同船有黃凌霜,我們坐船三天三夜,經常在一起聊天,都是談社會學,因為黃凌霜剛翻譯了一本關于社會學的書,談了許多此類的事,從此也引起了我以后研究社會學的興趣。黃凌霜沒有講到一九二0年兩個俄國人到廣州組織共產黨或社會主義聯盟的事。根據現在所知分析,當時兩個俄國人可能是由黃凌霜帶來廣州,通過梁一余在東山找屋、找工人,并通知在香港的梁冰弦與Perkin見面。當時我們七個無政府主義者和兩個俄國人在廣州只是研究向工人宣傳,搞工人運動的事,沒有講到組織廣州共產黨或社會主義同盟的事。也沒有別的七個無政府主義者與兩個俄國人接觸。一九二一年八月底我們的船到達香港,正碰上劉石心、區聲白、袁振英、黃鵑聲等一百多人坐船去法國留學,我們在香港送船。
一九二0年前后,沒有人和我講過組織共產黨和社會主義者同盟的事,我一味教書,他們不和我講這些問題。兩個俄國人只和我們談搞工人運動的事,沒講搞什么組織。
一九二一年七月之前,區聲白在與陳獨秀鬧翻(即辯論無政府主義問題)之后,大約一九二一年二、三月份,區聲白應譚平山、陳公博的要求,帶他們去見陳獨秀,陳獨秀就找譚平山、陳公博作幫手組織廣東共產黨,區聲白說他因為自己是無政府主義者,不是共產主義者,觀點不同,所以沒有和他們一起組織廣東共產黨。這是區聲白在一九二一年七月黨的“一大”之前親口對我說的。自此以后,陳獨秀、譚平山他們不找我們,與我們脫離一切關系。我認識區聲白幾十年他沒講過參加共產黨和社會主義者同盟的事情。
一九二一年初,我們與陳獨秀及新來的一位俄國人(原先來的兩個俄國人沒有參加)在“光光”二樓開過兩次會。幾次開會我負責記錄,但記錄沒保存。開會用英語,由黃鵑聲翻譯。第一次是講搞工人運動問題。第二次大約是一九二一年三月份開,我們主張大家一起合作搞工人運動,革命成功后再分家。但陳獨秀不同意。他說,我們革命的目的不同,手段也不同,所以不能合在一起了,各人搞各人的事,不能合作了。自此之后就分手,彼此沒有來往了。
關于“社會主義者同盟”的事,我到一九五二年才聽說到。當時我在蘭州工作,有一位無政府主義者袁志依,湖南人,在蘭州開文藝書店,當時蘭州市黨委說他是國民黨特務,他申辯說自己不是國民黨特務,而是“社會主義者同盟”的成員,他還用“社會主義者同盟”的名義寫信給彭真同志申辯,因為他與彭真有同鄉(按:彭真不是湖南人)親戚關系。他收此信的底稿給我看過。后來此人去了北京,情況不明。
同意。譚祖蔭
1983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