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是一種精神狀態,無關乎聲名顯赫的景區,要的是那一份情懷,還有比風景更豐盈的人事。那片土地、土地上的人,他們的生活、習性、性情,從日常的點滴看出人隱藏著的尚美尚善的內心,看出習俗不同而同樣地熱愛生活享受快樂的哲學,看出塵世瑣碎里湮沒不盡的人性熠熠光輝——目光隨著飛揚的文字游走,身未動,心已遠。
旅行不過是從一個熟悉的地方到一個逐漸會熟悉的地方,然后從喜歡到厭倦的過程。所以書中寫的土地、社會、賞心樂事、艱難苦痛……都在那里相識并且熟悉,不過是重復的旅程和故事,甚至情感,但那又如何?只要這份旅程、這些故事以及彌漫的情感于自己是值得的,無論是重復還是所謂逃避,何妨?人本就沒有故鄉,哪里是你的故鄉?
主人公硯臺隨意行走,率性而為,所到處即是留戀處。在別人眼中,她快樂得過分,但沒有人留意她每次大笑之后眼里隱藏的不盡憂傷。貌似瀟灑、肆意、不羈,其實放不下的最是此類人,正所謂:“太上忘情,最下者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硯臺、阿亮、紅原的漢子、阿桑、阿藏……他們都難逃情網,都在感情的漩渦中撲騰,只是撲騰的動靜大小不同。
草原、藍天、海子、墨脫、雪山、雅江;酒、人、情、車、馬;失意男、憂傷女、流浪客、朝圣者、公路老大、相逢又錯過的陌生人,有幾個人能在一起,有幾個人能說走就走,陪你一程?又有幾個人真的能在黑夜里為你遮風避雨?相逢了,就是緣分,相愛了,無論上輩子還是下輩子都脫不了干系,所以在陌生的人群陌生的土地絕不能錯失美麗的緣分。
一路走來,阿亮求而不得,硯臺卻是一路姻緣不斷。對眼了,就該成了,可惜愛之外還有那么多不能自己的負荷,連徹底愛一回亦不能。不是不想是不能,不是不能是不愿,不是不愿是不忍。愛了,也會像書中的大叔一樣不小心丟了自己的愛人,一錯遺恨已無處安放。處處留情而能處處深情固然高超,只是少了那份純凈;處處無情而能處處無傷,也是一份安慰。沒有牽手就沒有失散,沒有相愛就沒有痛心,沒有承諾就沒有情債。孰對孰錯?到頭來還是走不出一個情字。
然而,就因為這情,這世界才會千姿百態,才會冷暖知心,否則也太無趣無聊。因為心里有事,因為情到深處,所以眼神游離,所以人自孤獨。路上不是一種生活方式,驢友“禽獸不如”有自醒之力卻無自救之力,情讓他有力也讓他無力,所以他才那么擔心硯臺,怕她陷得太深,蹈了她的覆轍。當硯臺承受不了孤獨又回到藏區,從朝圣的跪拜者那里獲得溫暖,從這個細節就能看出她內心的傷依舊沒有治愈。
愛是愛了,可能有始無終,手上抓住的不是手而是彼此的命運,連帶下輩子都賭上,硯臺是幸運還是不幸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硯臺不是灑脫之人卻絕世灑脫,要的就是這份情致,讀的就是這種心緒。因為是游記,又因為是歷經旅程之后的回憶,當初的情感經過了過濾,更有了意想不到的清澈。捧著書時,仿佛硯臺就坐在你的對面,大家都是朋友,只要有肉有酒,即可把酒言歡;只要興致到了,“有歌有舞須早為”。可惜不能與硯臺相遇,或許曾經邂逅,卻相逢不相識。
此書不宏大,它的好,全在它的平凡與不經意。語言質地上乘,如同硯臺在拉薩街頭買的那條裙子,真實自然。好的語言配上好的故事,沿途風景無限,人情不冷不薄,即使情傷糾纏,卻全是一場舊夢,終究過去。悲傷一如往昔,美好更加一如往昔。
這當然是一本關于旅行、關于川藏、關于人與人的書,但更是一本關乎愛情、關乎人性、關乎生存的書。個中滋味,各自品嘗,我讀,你讀,有沒有在路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文字中跟她一路,游山玩水、呼朋喚友,雖然最終會各奔東西,但過程卻很享受。
(編輯 雷虎 leihu7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