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

一

連日的春雨過后，窗外的天慢慢晴和。帶著濕漉已久的心，我和友人相約上山飲茶。沿著路的曲折，我們一路往上。路過一拐彎處，腳步不覺輕盈了許多。仔細一看，原來這里竟多出了一處小坡，步子隨著斜坡向下，竟發現坡的底部還橫著棵老樹，像直從土坡的腰間冒出來似的。

這是怎樣的一棵樹啊！竟直穿過路心，粗壯的樹身被深深覆蓋在路面下，樹的根部，幾乎毫無掩飾地扣在路的左邊的峭壁下；蓊郁的樹梢，則留在了路的右邊。懷著好奇，我向路邊的清潔工詢問起了原因。

他說，一個月前，臺風將這棵大樹吹倒了。大樹橫在了路中央，擋住了許多路過的行人、車輛。景區管理處人員在一番商量后，最后決定將它“埋”在路下。他說，他也參加了這次“埋樹”活動，因為怕橫在底下的主干缺失氧氣，他們還在路底下拱了個小小的石洞。原來，這個人工坡，是因一棵倒下的樹而伏起的。那一瞬間，我的心在那個小坡間此起彼伏，為一橫躺的樹，更為一個凸起的坡……

二

春節，我回到鄉下過年。年關時候，我陪母親前往村頭的祠堂祭奉。每逢年節，村里家家戶戶都會到祠堂去祭拜祖先和神明。村民的虔誠與純樸，讓村頭祠堂的香火不斷。祠堂的門前有一棵香樟樹，我記得在我孩提時，它就矗立在這里了。那時，我們常在它的蔭庇下，玩官兵捉賊的游戲。經年不往，如今它已是一位垂暮的長者，沉靜安詳。

那天，我看到那棵老樟樹旁，多長出了一棵粗壯的小樟樹。它的枝椏不偏不倚地頂著老樟樹的一個大枝干。我站在樹下，仔細地打量起來：老樟樹的枝干上竟有一道細微的傷痕。原來是大樹冠的體積過于龐大，老樟樹承受不住重量，枝干便崩裂而開。

守護祠堂老人迎了過來，他對我說：“它老了，念起自己的孩子了，裂開了，那小樹是前些日子村民專為它請來的！”老人特意把“請”字的音量抬高，我知道他話里的含義。在靜穆的祠堂面前，令人心生虔誠的不僅是祖先、神明和老樟樹，還有一個圣潔的“請”字。

三

還記得，在游覽上清溪時，當竹排緩緩駛過一座小橋的時候，我的頭頂拂過一綹青絲，抬眼一看，竟是一垂掛的樹根。在橋拱的壁上，居然長出了一棵小榕樹。它的根須，垂在了半空中，隨風飄曳。它一心的念想，大概就是能飲一口清甜的溪水吧。

竹筏漂出橋墩，橋上幾位游客的笑聲吸引了我。原來，那些好心的游客竟在小榕樹的根部綁上了幾個水袋子。艄公介紹說，那樹叫“生命樹”。當地有個傳說：凡是路過的游人，只要在這小榕樹的根上掛上個水袋，就能祈得平安。而我知道，他們的那幾個水袋，一定不全是為了在心中為自己祈福。那一刻，我的感動隨著那幾個水袋，被懸掛在了半空中。

這些都是飽含了情意的故事，澄澈而醇美的善與愛輕柔地在世間回蕩。在紛繁的塵世之中，總會有一些人，他們憑著一顆溫厚仁愛的心，悄悄地將良善的種子播下。那一次次溫柔的動作，點燃了一炷炷沁人心脾的心香。

（編輯 張黎 hope_su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