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詩夏天,愛神降臨

暑假剛開始，蕓蕓的好友文倩來她家里玩。兩個女生坐在地板上一邊喝可樂一邊看電影，陽光透過玻璃在地面上勾出幾枚小方格，蟬鳴一聲接著一聲，蕓蕓覺得愜意極了。但文倩似乎并不快樂，平時話很多的她此刻靜悄悄的，垂著頭擺弄裙角。蕓蕓問她：“你怎么了?”

文倩猶疑地說：“我好像是喜歡上了一個人。”

蕓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搖搖頭繼續看電影。這句話文倩每年至少講兩次，她早就見怪不怪。文倩長相漂亮，家世又好。她父母是本城著名商人，哥哥在美國讀書，這樣的女生腦子里根本沒有學習的概念，生活目標就是吃喝玩樂。

“喂，人家現在心情很復雜，你安慰我幾句好不好?”文倩一臉沮喪。

“你心情從來就沒簡單過。”蕓蕓無奈地擺擺手，“說吧，這次是誰?”

“他叫華珩之，你知道嗎?那天我看見他……”

蕓蕓早就關閉了聽力系統，一心一意地盯著電視屏幕看。小電影《會飛的海龜》，是講伊拉克戰爭時期的兒童。艱辛的生活，絕望的女孩，多次帶著目盲的弟弟打算自殺。蕓蕓有時候覺得像文倩這樣的人，放到中東去呆一個月，她才能懂得這世界上比愛情重要的事情有多少。

文傅假裝暈倒

沒幾天，蕓蕓就見到了華珩之本人。那一天她正在睡午覺，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接起，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講：“是艾蕓蕓么?你朋友文倩暈倒在我家，如果你不忙請來接她一下。”

什么?蕓蕓被嚇醒，立刻坐起來拿出紙筆“請告訴我地址。”

華珩之家在郊區某高級別墅區，蕓蕓付出租車費時恨得牙癢癢，這幫紈绔子弟，出了事還要貧民來收拾爛攤子，真該餓他們幾個星期。她忿然地摁響門鈴，門打開時卻愣了一下。

面前的男生模樣清秀，頭發凌亂，服飾夸張，表情滿是不耐煩。但是他的眼睛卻讓蕓蕓想起一首詩來：你的眼睛沒有秘密，也沒有邊際。那個瞬間她忽然明白為什么那么多女生都把心思放在娛樂八卦上了，有這么好看的男生，即使每天看幾眼也會精神振奮。

華珩之讓出位置讓她進去，一邊解釋說：“我已經叫醫生看過了，只是中暑，休息一下就沒什么事了。”

文倩就躺在沙發上，但房間里冷氣開得很足。蕓蕓納悶：“怎么會中暑?”

“不知道，是保安來敲門我才知道她在門外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厭惡，蕓蕓轉頭看他一眼，低聲地她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后拍一拍文倩的臉：“喂，醒醒!”

文倩好半天才睜開眼睛，對周圍一切不明就里，蕓蕓拉起她就向外走。在出租車里，文倩才告訴她：“其實我是假裝暈倒的，怎么樣?我演技好不好?”

蕓蕓覺得她又可氣又可笑，如果她們不是一起長大，她發誓自己再也不會理這個人。

與華珩之結緣

開學之后就是高三，蕓蕓的父母向來開通，從不給蕓蕓壓力。但她自己卻放松不下來，苦讀了十年書，不就是為最后那張紙么?何況她又是老師最得意的學生，無論怎樣也是閑不下來的。她一邊忙著課業一邊備戰各種比賽，準備多拿幾個獎項高考時可以得到加分。

沒想到在賽場上又見到華珩之，他就坐在她后面，也是參加比賽的學生。這一次他身穿印著搖滾明星頭像的T恤，寬寬的格子短褲，左耳上一只亮晶晶的耳釘。

蕓蕓怔了一下，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同他打招呼，他已經先開口：“怎么?我不像是優等生?”

“當然不像。”蕓蕓并沒有太理他，坐下來后就不再回頭。華珩之也沒有下文，安安靜靜地答完卷子，和其他人一起離開。在路上蕓蕓又看到他，他騎著一輛黑色的自行車，戴一頂藍色的棒球帽，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他真的很好看。可是他為什么會是一個好學生呢?

后來蕓蕓才知道，華珩之在學校里排名前十，各門功課都很優秀。而他的母親是服裝設計師，親自為兒子挑選服裝，所以眼光才那么前衛。

他們常常在學校里碰到，辦公室、各種大小比賽、補習班、小禮堂。但每一次他們都只是淡淡點個頭，不打招呼。每個學校的優秀學生見到彼此都是這樣，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恨不得對方成績一落千丈。多一個競爭對手就是多一個威脅，蕓蕓很感慨，誰說學生最幸福?現在的學校，整個兒一個濃縮型社會。

如果不是那件事，蕓蕓大概永遠都不會與華珩之熟絡起來。她并不喜歡高傲的人，也不喜歡太醒目的人。但那一天，她從老師辦公室出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教學樓門口有一塊地不太平，加上雪還未化，她沒注意就滑倒了，腳踝一陣鉆心的痛，她尖叫一聲，幾乎哭了起來。

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怎么了?”

蕓蕓回頭，看到正在下樓的華珩之，他也看她一眼，立刻明白過來。幾大步跨到她面前，背起她就跑。

得到的結果是左腳骨折，至少得住院半個月。蕓蕓聽完醫生的話就傻了眼，她急急地問：“有沒有別的辦法，我還要考試……”

華珩之打斷她對醫生講：“請立即辦住院手續吧，我去通知她父母。”

“什么?喂!你……”

他將一只手套塞進她的嘴里，一轉身就走了出去。

自此，華珩之成了蕓蕓的輔導老師。他每天放學后都來給蕓蕓講解復習重點，雖然不是很專業，但蕓蕓一聽就明白了。

華珩之在講題目的時候跟平時完全不一樣，他表情專注，言語簡潔。蕓蕓有時候看著他會忍不住走神，十七八歲的年紀，這么美好的時光，全部為分數犧牲實在是可惜。如果能像文倩那樣，可以撥一點時間買衣服和挖空心思戀愛，也未必就是壞事。那種小心翼翼又含蓄真誠的感情，到底會是什么樣子的?

“喂，你腦袋抽筋了?!”華珩之用書敲她：“再不認真，我拆了你!”

為了將來只好犧牲青春，生命原本就是甘之若飴。蕓蕓也用書回敬華珩之一記：“你可不可以講得精彩一點啊?”

這時門被推開，文倩人未到聲先到：“蕓蕓，我這次死定了，數學只有48分!”她哭喪著臉，表情在看到華珩之后凝住。

“今天就到這里吧。”華珩之恢復冷峻的表情，收拾好東西，看也不看文倩一眼就離開了。文倩愣在門口，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蕓蕓心里大叫“不好”，輕聲問她：“你該不會……”

“我就是這么認為的!”文倩生氣地摔門離開了。

蕓蕓揉揉腦袋：“女生喔……唉!”

遭遇文倩的冷對

出院的時候寒假已經開始，這年的冬天出奇的冷。蕓蕓望著窗外的大雪出神，文倩的電話一直沒人接，她原本想讓華珩之幫忙解釋一下，但用腳趾頭也猜到他會拒絕。于是只好打消念頭，專心學習。

春節前文倩的父母來蕓蕓家里拜訪，不停地夸耀蕓蕓：“受了傷考試成績還是那么好，我們家文倩有你一半用功就好啦!唉，小蕓吶，你平時多幫幫她。”

“哪里，這次考試題目本來就難，我自己也很吃力的。”蕓蕓臉上堆笑，自己父母做小本生意，平時少不了文倩父母支援幫助，這種客套話根本就免不了。

回房間后，蕓蕓再撥文倩的電話，依舊是沒人接。十幾年的感情因一場誤會而消失，蕓蕓很郁悶的。但心底也會問自己，真的只是誤會么?自己對華珩之真的一點其他的想法都沒有嗎?

其實她是明白的。

開學的第一天，她去了3號教學樓找文倩。但文倩坐在座位上就是不肯出來，蕓蕓無奈，只好跑進她的教室里，拉著她的袖子小聲說“喂，好啦，你難道還不了解我的性格?”

文倩猛地站了起來，將新發的課本全部扔到蕓蕓身上。她大聲叫著：“我討厭你，你憑什么全都比我好!功課好，有一對好父母，連男生都更喜歡你!我對他那么好，他卻連笑都沒有對我笑過一次!”

文倩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周圍的同學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們。身為男主角的華珩之卻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一般，懶洋洋地翻著書。蕓蕓尷尬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拉文倩，文倩卻先用力將她推開：“你滾啊!我說了我討厭你!”

蕓蕓沒站穩，剛剛復元的左腳又扭到了。她咬牙站起來對文倩說：“你非要那么認為我也沒辦法，就當我看走了眼，將你當朋友!你簡直比我想象中還要蠢!你這頭豬!”她說完，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蕓蕓再沒有主動找過文倩，偶爾看到華珩之，她也低頭迅速離開。春天很快來臨，學校里幾株迎春花開了，怯生生地探著腦袋。蕓蕓裹緊了衣服匆匆向前走，心里的寂寥就像風一樣鋪天蓋地，微微的涼。

接著春天的花全開了，這時候的學校靜悄悄，高考迫在眉睫，每個人都緊張起來。高三的氣氛就像一支四面楚歌的戰隊，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潰不成軍。蕓蕓更加小心，連呼吸都不自覺地變輕了。

終于，有人撐不下去了，那人卻是文倩。某一節課之后文倩的班主任找到蕓蕓，對她說：“文倩好幾天都沒來學校了，她父母都在國外。前幾天她情緒很不正常，有時上課上到一半會哭起來。我聽說你們是好朋友……”

蕓蕓愣了一下，已經飛快地跑出去。

她知道，文倩一定是躲在老屋里。她父親買了新房子后老房子一直空著沒動，文倩對那間屋子滿懷感情，她曾說過，高中讀完一定要搬回到那里去住。

到達的時候已是傍晚，天空昏昏沉沉，云朵仿佛燃燒起來。蕓蕓用力地敲門，但房內并沒有聲響。她大叫：“文倩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這只縮頭烏龜，躲起來算什么本事!你不是討厭我嗎?你出來跟我打一架好了!”

激將法不成，她換一招：“你嫉妒我，你知不知道我也嫉妒你的，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輕松過一天，我父母那么辛苦，成績不好我怎么對得起他們，你以為我不想玩嗎?舒服日子誰不想過……”她說著說著，鼻子酸了起來。

這時里面傳出一個細微的聲音：“我想見他……”

蕓蕓趕緊撥了電話給華珩之，半個小時后，他出現在樓道里。蕓蕓一見到他，眼淚先流了出來。華珩之愣了一下，把她擁在懷里去敲門：“喂!文倩，你要是喜歡我就親自告訴我，別人轉達的我才不會信呢。”

門打開，兩個女生抱在一起哭了起來。華珩之在一邊看著，響亮地吹了聲口哨。

夏天的愛戀

蕓蕓記得那個擁抱，暮春的傍晚，風很涼，空氣里有微薄的花香。他的肩膀大而有力，暖暖的，像是被一團溫水包住，有難以言喻的舒適和貼心。

高考之前的那些天，文倩每天都在蕓蕓家里一起做功課。她很認真，臨陣磨槍雖然沒什么用，但總比自暴自棄的好。而華珩之也是極難得地對她耐心，他寫在文倩筆記本上的字，蕓蕓認得。

后來，炎熱的六月安然度過。

分數公布的那一天，文倩才在QQ上告訴蕓蕓“其實我早就不喜歡華珩之了，他太高傲，我才沒那么好的心情一直陪他呢!”

“那你那天……”

“我就是想讓他著急一下嘛，誰知道他后來還對我那么好。”

“你!”蕓蕓簡直哭笑不得。

“告訴你一個秘密，華珩之問我，你要考哪所學校，我沒告訴他你想念北大。”

蕓蕓愣住。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打算報上海交大。

蕓蕓輕輕笑了起來。

這個夏天宛如一首詩，動人而雋永。蕓蕓覺得自己忽然長大了好多，那種成長像是在心里倏忽打開的花，寂靜而曼妙。

漫長的暑假之后她游走在上海的土地上，白玉蘭，蘇州河，這是個美麗的地方。她看著人潮涌動，想打一個電話給華珩之，剛拿出手機，電話就已響了起來。她接起，聽到華珩之強壓喜感故作深沉的聲音：“我在北大，你呢?”

“你……”蕓蕓咽了一口吐沫。

“哼哼，文倩以為她不告訴我，我就打聽不到了!”

“可是……我在上海交大……”

兩個人都沉默著，然后大笑起來。原來愛神給我們開了小小的玩笑，可是距離隔不斷愛戀的勇氣和信心。

(編輯 喬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