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吃過午飯,我和妻子帶著3歲多的兒子到院子里玩。
一棵巨大的法桐樹下,不知誰家拉了一車沙子堆在那兒。兒子一見沙堆,便要沖過去玩。玩沙子,挖沙洞,似乎是大多數孩子喜愛的游戲。可妻子一把拉住了兒子,說:“不能去!”
“我去,我要去。”沙堆的誘惑實在很大,兒子不聽媽媽的,執意要去。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妻子牢牢拉著兒子的手,不放行。兒子急得要哭。我有些不理解妻子的做法,就問:“為什么不讓兒子去玩沙堆?”
妻子小聲說:“剛給他換的新衣服,一會兒就玩成小泥猴了……”原來妻子是怕兒子弄臟了新衣服。
可兒子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新衣服,只是眼饞沙堆好玩,還是不斷地掙扎。于是妻子便用了個“恐怖”的辦法嚇唬兒子——
妻子領著兒子來到樹下的沙堆旁,找找尋尋,忽然發現一只毛毛蟲。其實那是一只挺可愛的毛毛蟲,妻子卻指著蟲子故意驚恐地喊:“毛毛蟲,咬人!好可怕呀,快跑。”一邊喊一邊假裝逃跑的樣子。兒子頓時嚇得不行,跟在媽媽身后拼命地跑。跑出好遠,妻子才停下腳步,兒子跟在后邊小臉都嚇白了,追上媽媽后緊緊抱著她的腿不松手。
妻子繼續恐嚇:“沙堆旁邊有可怕的毛毛蟲,你還要去玩嗎?”
兒子驚恐地連連搖頭。
“恐嚇家教”成效顯著,妻子頗為得意,對我說:“看看,小孩子就是不經嚇,好多事情只要嚇唬嚇唬就能得手。”
我可不同意妻子的這種“恐嚇家教”,因為類似被“恐嚇”的經歷,讓我始終無法接受一種極平常的動物——螞蟻。我怕螞蟻怕到現在,其原因就是一次意外的恐嚇。
小時候,我愛吃奶糖,父親就給我買了一袋,讓我每天吃兩塊。
一天,我自己從袋子里拿了一塊奶糖后,卻不知道如何把袋子的口扎起來,一不小心把幾塊奶糖落到了地上,事后也沒察覺。
第二天,父親發現了落在地上的那幾塊奶糖,不過上面已經爬滿了螞蟻,便撿起來準備扔掉。我看見了,不舍得讓他扔,非要他放回糖袋里。
父親便指著地上那些到處亂爬的螞蟻對我說:“這些糖剛才都被螞蟻咬過了,不能再吃。”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螞蟻,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螞蟻是好還是壞,只是感覺在奶糖上爬來爬去的螞蟻有點兒奇怪而已。所以,當父親說被螞蟻咬過的奶糖不能再吃時,我很不理解,也很不相信,便努力從父親手里想把奶糖奪過來,因為那是我的最愛。父親見我執意不讓他扔,握著奶糖的大手松開了,可就在我準備把那些奶糖攥在手里的時候,父親突然一聲怪叫:“哎喲,好疼啊,螞蟻咬我的手了。”爸爸表演“痛苦”很到位,跟真的一樣。
一聽爸爸被爬來爬去的螞蟻給咬了,咬得還很厲害,我心里立即驚恐起來,也怕被螞蟻咬。于是,我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把剛搶到手的奶糖全扔了,而且再也不敢去拾一塊。
父親見我怕了螞蟻,扔了奶糖,當時肯定很得意。可母親卻抱怨父親:“孩子這么小,你這樣嚇唬孩子是不好的。”
父親不以為然:“小孩子,懂個啥,過會兒就忘了。”
可我一輩子也沒有忘記對螞蟻的恐懼感——父親對我善意的“恐嚇”,居然成為我潛意識中不可逆轉的恐懼種子。隨著我漸懂人事,這種子也漸漸萌了芽,螞蟻這種很平常的小生靈,居然成了我內心深處十分懼怕的怪物。理智雖然告訴我這種動物并不可怕,但情感卻左右著我,讓我始終認為這種動物會傷人。
我怕螞蟻怕到現在。每每提及此事,母親還是抱怨父親對我無中生有的恐嚇。父親便無奈地說:“誰知道小時候的一句玩笑話,會讓孩子記一輩子呢……”
妻子聽我講完“怕螞蟻”的故事后,后悔起來:“早知道這樣,不該拿著毛毛蟲嚇唬兒子。”
是呀,大人“一驚一乍”地用“恐嚇”的方式教育孩子,雖然能收到立竿見影的教育效果,但“恐嚇”往往會在孩子的潛意識里埋下一粒恐懼的種子,隨著這粒種子的萌芽,它會導致一個人錯誤地認識這個世界。恐嚇的次數越多,孩子心里的恐懼種子就越多,這樣的種子多到一定程度,便有可能阻隔孩子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嚴重影響孩子的身心健康。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