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我到“太陽山”藝術館去了一趟,一是要慕名觀賞那具有傳統徽派特點的建筑;二是為了對即將舉辦的一個油畫展提一點點建議。令我壓根也沒想到的是,當我走進“太陽山”藝術館時,很快就被掛在其中的“現代書藝”作品所吸引。這些作品于險峻中求平衡,注重字型風趣,有一種直覺的感染力。既表達了創作者馳騁的心理,也充滿著歡快的氣氛。而我在這里之所以不稱其為書法作品,是因為按書法界目前公認的標準,這批作品應該入另冊。事實上,該作者在作品中,從一個現代人的審美追求出發,常常逸脫于傳統書法的格式規范之外,一方面大膽地將種種字符作為整體空間的基本素材予以自由化處理,另一方面又特別注意畫面的構成效果與對瞬間爆發情感的表達,結果便給人以不同于傳統書法的特殊感受。后經打聽方知,這些“現代書藝”作品原來是由館長陳求之創作的。
陳求之以往主要從事油畫創作。這些年在裝修“太陽山”藝術館的過程中,受內部空間的啟發,加上更易控制時間,他突然產生了要創作“現代書藝”作品的沖動,大有一發而不可收之勢。如果以世界藝術史為線索,我們并不難發現,陳求之是巧妙地將西方抽象表現主義藝術的若干特點,如對造型性的追求、對表現至上的追求、對平面構成的追求融入其中。于是便使他的“現代書藝”作品與傳統書法形成了若即若離的關系。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吧,兩者就像父子關系一樣。兒子雖然與父親有著血緣上的關系,但決不是父親本身,他就是他自己。當然,陳求之的“現代書藝”也遠不是抽象繪畫。熟悉西方現代藝術史的人都知道,抽象繪畫是相對具象繪畫而言的。這類作品,不光放棄了對形象與對象的再現。還完全放棄了以各種對象與形象為基礎的想象。只是以純粹的視覺要素,如點、線、面、色來構成畫面。陳求之的“現代書藝”作品明顯與此不同。雖然他在作品中大跨度地超越了傳統書法的格局,但由于有效地保留了傳統書法中的基本因子,所以,他的“現代書藝”作品與傳統書法仍然有著內在的傳承關系。具體地說:首先,在創作時,他對于線質特別用心,仍然很強調借用傳統行草書般的筆意處理那些可識的漢字,只不過為了表現的需要,他更著意于純粹的線條美、筆勢美、造型美、墨韻美、構成美;其次。他仍然很強調一次性完成或不可修改的特點。這既使他的作品氣貫筆端,氣息悠長,也使其明顯突現出順序感與時間感,通過作品中那筆的重疊、承接與墨色變化,內行的觀眾將不難體會到陳求之在創作時的用筆過程。
正是基于以上的理由,我認為,陳求之的作品已經成功地建立了一條不同于傳統書法規范的地平線,必將大有可為。與其相關的是,他的“現代書藝”作品同時也與現代建筑,還有現代人欣賞作品的方式更加吻合。其重要原因在于,隨著社會的變化以及文化背景的不斷轉換,書法藝術的社會實用功能一直在淡化,而其社會性的審美觀賞功能則不斷在發展。特別是到了現代,由于書法作品與觀眾見面的方式,已由傳統的近距離把玩的方式轉向了遠距離欣賞的模式。故人們越來越注重書法作品的抽象之美。毫無疑問,這也恰恰是“現代書藝”作品得以誕生與發展的基礎。
我想強調一下,我在極力肯定陳求之的突破時,絕沒有半點貶低傳統書法的意思。就我來說,主要是想強調如下想法:藝術創作中的不同價值追求,乃是時代及趣味潮流的差異所致。從終極的意義上看,過去的標準與現在的標準并沒有高低之分。不過,任何標準總是有時間性的,假如藝術家們始終順從過去的標準,卻不能創造出新的標準,就沒有歷史可言的了。這就是藝術史發展的邏輯,對于此,人們難道還有什么異議嗎?
2010年4月15日于深圳美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