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彬
(中央財經大學,北京市 100081)
我國發展方式轉變的內外部條件變化與政策選擇
林光彬
(中央財經大學,北京市 100081)
從人口消費趨勢和科技創新周期趨勢所形成的經濟周期趨勢看,我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內部和外部條件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短期問題和長期問題相互交織,國內和國際的不利因素相互影響,推動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難度增大。因此,發展的政策選擇必須進行適時調整,需整體統籌考慮,從扶優扶強扶大扶外資的理念轉向扶弱扶貧扶小扶新,尋求國家和市場的相互補充與平衡,尋求政府、企業和居民之間的平衡發展,轉變對經濟名義總量的過度追求,改變經濟資源配置方式,全面提高自主發展能力。
經濟發展方式;內部和外部條件;政策選擇
發展方式轉變涉及到如何公平地分配經濟資源、如何平等地分享經濟發展成果、如何對財富占有的不平衡進行結構調整等。綜合當前國際國內經濟形勢,加快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對我國和平崛起具有時代的緊迫性和重要性。
人口或者說人力資源的發展趨勢和科技創新的周期,是現代經濟最具決定性的推動力。它們不僅決定生產力和消費力的變化周期,而且也能夠通過消費生命周期和工作生命周期告訴我們勞動力的消費周期特征和創新的周期特征。[1]
(1)人口與消費。從宏觀到微觀,人口都是推動經濟的關鍵因素,它的影響涉及到生產和消費的方方面面。首先是未富先老的硬趨勢。根據國家經濟社會統計公報,2009年,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1.6714億,占總人口的12.5%;65歲及以上的人口1.1309億,占總人口的8.5%,①遠遠超過世界平均水平??梢哉f我國已經是老年型社會,經濟社會整體呈現未富先大與未富先老。又根據目前的人口政策和人口壽命預期,預計到2020年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將達到2.43億,到2040年65歲及以上的人口將達到3.2億的峰值,屆時平均每5個人中就有1個65歲以上的老人??梢哉f,我國人口老齡化來得早、速度快,因此必須未雨綢繆,在發展上進行戰略謀劃,主動應對人口老齡結構的變化,調整發展思路。其次是失業人數巨大的硬國情。溫家寶總理在會見出席中國發展高層論壇2010年會的外方主要代表談到失業問題時說:我知道美國有200萬失業人口,這讓政府十分焦急,但中國有2億人的就業壓力。[2]龐大的失業人口是我國轉變發展方式的最大國情,也是必須首先解決的最基本經濟問題。因此,我國轉變增長方式、調整經濟結構和產業升級都必須考慮社會的失業承受度。再次是人口階層結構變化對消費的硬制約。除了城鄉與區域的收入—消費結構鴻溝外,更主要的是貧富的兩極分化。在我國,不到1%的家庭持有全國個人總財富的70%以上,而在這些富裕家庭中,全國最富有的0.1%家庭(金融資產在100萬美元以上)控制著中國總財富的45.2%左右。[3]這種財富分布的兩極分化結構,注定絕大部分居民沒有消費能力,給轉變發展方式帶來根本性制約。此外,我國城市人口已經達到46.6%,同時人口的受教育程度顯著提高。2002年我國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首次達到15%,進入了大眾化階段,實現歷史性的突破;2010年接近25%,在校生人數達到3000萬。這些都是我國轉變發展方式面臨的基本人口條件,對我國未來的生產和消費具有基礎性、戰略性和全局性的影響。
(2)技術與投資。在技術上,首先是原創成果少和自主知識產權擁有率低。按國際產業分類,在22個工業大類中,我國鋼鐵、建材、紡織服裝等7大類行業名列全球第一,裝備和電子信息產業規模已位居全球第二,鋼鐵、水泥、汽車、家電等220多種工業品產量位居世界第一,但“中國制造”仍然是低端產品的代名詞,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品牌很少,在出口產品中,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品牌不到10%。[4]當前,美國、日本和歐盟成員國等發達國家的研發投入在世界各國研發總投入中所占的比例高達86%,世界90%以上的發明專利都為發達國家所有。我國擁有自主知識產權核心技術的企業僅占大約萬分之三,有99%的企業沒有自己的專利,有60%的企業沒有自己的商標;由于缺乏核心技術,我國生產的真正國產轎車僅占10%,生產的手機、計算機、程控數據機床等產品不得不付出價格的20%、30%、40%用以交納專利費用;信息、生物、醫藥、重大裝備制造、重大武器裝備等領域基本受制于人或依賴進口。[5]其次是研發投入結構有待優化。從研發資金投入和從業人員規模上看,2000年以來,我國的研發投入每年以20%以上的速度增長,投入總量已進入了世界前列。2009年,全國共有4.6萬個企事業單位開展了研究與試驗發展活動,參與研究與試驗發展活動的人員達到318.4萬,已是世界上投入研究與試驗發展人力資源最多的國家。從總體研發投入強度看,2009年我國研發投入強度雖然達到了1.7%,但仍沒有達到“十一五”科技發展規劃確定的2%的目標,與世界領先國家3%的水平仍有較大差距,更主要的是科學研究投入偏低。在我國研發經費支出中,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支出所占比重偏低,與發達國家基礎研究支出占10%以上和應用研究支出占20%以上的水平相比差距明顯。2009年我國研究與試驗發展經費支出5433億元,其中基礎研究經費僅272億元。[6]從歷年統計資料看,我國基礎研究占研發支出的比重一直較低(徘徊在5%左右),基礎研究支出的增長幅度低于研發支出的增長。而基礎研究是新知識、新發明產生的源泉,是保障國家科學技術長期發展的重要基礎。這表明我國科技發展的根基還不夠堅實,原始創新能力不足。最要命的是,我國研發投入主要集中在遠離生產的研究機構和大學,同時企業的研發、技術推廣和升級投入嚴重不足,水平不高,導致企業自主創新無法形成良性循環,缺乏核心競爭力,這成為制約我國經濟進一步發展的瓶頸。2009年我國大中型工業企業中有發明專利授權的企業為1893家,僅占4.7%;大中型工業企業共有授權發明專利14277件,大約每三家企業擁有一件。②
在投資方面,以政府投資為主的基礎設施建設戰略和以外國投資為主導的出口導向戰略的增長模式已經潛力不大,進入內涵調整階段。由于持續近20年的投資率始終保持在國內生產總值增速的兩倍以上,導致我國生產過剩和產能全面過剩的問題十分嚴重。我國雖然有200多種工業產品產量居世界第一,但總體上仍處于全球產業鏈的中低端。我國目前仍有接近1/5的產能是落后的。截至2009年底,在煉鐵、煉鋼、電解鋁、焦炭、水泥、化纖等18個行業,落后產能占各自總產能的10%~25%。[7]在房地產領域,根據人口和住房建設統計數據,從1990年開始,全社會竣工房屋住宅面積以每年每人平均增加1平方米的速度快速增長。③到2009年底,人均住房面積已達到城市30平方米,農村33.6平方米。[8]而日本人均住房面積只有16平方米,歐洲也不過20多平方米。也就是說,人均住房少的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了,存在的主要問題是住房擁有結構很不平衡、空置率高、壽命短、存在投機:有的家庭有3套以上,有的卻沒有房;城市住房空置率達到20%以上;住房壽命平均只有30年左右,而發達國家往往是70年左右;現在我國每年住房竣工面積仍然以每年每人平均增加1平方米的速度快速增長,但發展更加不平衡,投機盛行。此外,金融業中的投機部分也存在增長過度、產品過剩的問題。更危險的是,龐大的額外產能仍在建設之中,并用額外的投資“治愈”現在的產能過剩,結果可能增加了以后的產能過剩,這是我們目前面臨的主要問題。供給不能自動創造需求,并不是生產越多越好。生產過剩愈多擠占的消費就愈多,就會形成消費與生產的結構性不平衡??梢哉f,持續近20年的“三過”(固定資產投資增長過快、貨幣信貸投放過多、外貿順差過大)經濟發展模式,在新的國際國內經濟形勢下已經走到了盡頭。缺乏有效監管的固定資產投資增長過快不僅形成過多的中間性耗損、資源浪費性投資惡性循環機制,而且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豆腐渣”工程和腐敗分子,并正在形成權貴經濟與裙帶經濟。貨幣信貸投放過多不僅催生經濟泡沫,而且催生物價結構性上漲,市場投機氛圍濃厚。外貿順差過大部分源于扭曲的稅收政策與對外貿易政策,致使偷稅漏稅騙稅盛行。在“三過”持續發展態勢中,市場經濟的缺陷和計劃經濟的權力殘余結合在一起,使政府行為扭曲和市場行為扭曲交織在一起。這一點在2009年表現得很充分。為了降低世界經濟危機對中國經濟的沖擊,中國政府采取了財政與貨幣政策雙管齊下:一方面推出兩年4萬億元的財政刺激方案,其規模相當于每年直接貢獻近7%以上的經濟增長;另一方面新增信貸投放近9.5萬億元,超過前兩年新增信貸的總和,但是大量的政府投入卻變相流入了房市和股市,進一步吹大了業已存在的中國經濟泡沫。因此,在低利率和資本市場流動性長期過剩的情況下,中國也存在資產泡沫破滅導致巨大的財富效應損失和信用損失,這將使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交替循環成為經濟發展的主導趨勢。
(1)人口與消費。首先,整個西方發達國家“嬰兒潮一代”(1946~1964年)消費周期的大幅衰減,必將減少對外消費需求,并改變對外消費的需求結構。其次,這次金融經濟危機使西方國家經濟不景氣必將持續數年,對西方消費的沖擊很大,影響至少延續一代人,這種情勢必將導致對中國進口的大幅縮減,使我們不得不調整現行的增長驅動戰略支柱之一——出口導向政策。最近10年來,中國生產一直超過消費,發達國家家庭一直不計后果的借貸消費了這些過剩產能。現在,隨著發達國家家庭資產負債表的惡化,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發達國家家庭不得不提高儲蓄、減少消費,中國和大多數國家的貿易逆差必將收窄。因此,未來數年中國將無法繼續通過巨額的貿易順差來消化過剩的產能。也就是說,以出口作為增長引擎的時代基本結束。
(2)技術與投資。發達國家利用金融經濟危機進一步加強壟斷和知識產權保護。如美國就進一步加強了對中國出口技術的各項限制措施。與此同時,美國經濟正滑入二戰以來的周期性低谷。技術創新周期的衰退使生產領域發展放緩;美元國際地位的下降、全球化紅利的消減、世界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使美國通過美元籌幣稅、通過技術標準獲取超額利潤的行為受到限制;伊拉克與阿富汗戰爭的拖累、金融危機的巨額援助,使美國財政赤字不斷膨脹等等,都使美國對世界的投資和進出口進一步下降,進而對世界生產和消費的影響力減弱,使美國對世界經濟發展的引擎作用下降。與此同時,海量游資對開放經濟體的沖擊依然存在,這些游資都是投機性的“飛雁”資本,對沖擊國的經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促進作用。
(3)貿易環境。世界經濟正面臨著糧食、能源和金融等多重危機的挑戰,而中國、印度等發展中國家在經歷了迅猛發展之后,使世界市場和能源面臨著重新劃分格局的挑戰,經濟摩擦不可避免地要升級。美國政府正在實施一系列貿易保護主義措施,尤其是針對中國商品的整體性制裁。世界貿易組織(WTO)和經濟政策研究中心(CEPR)2009年9月公布:從2008年11月作出集體承諾以來,G20成員國繼續實施一系列貿易限制措施,平均每三天就有一個成員國違背無保護主義承諾。[9]2009年經濟全球化進程在速度和結構上的調整也表明了國際經濟環境正在發生不利于中國持續增長的變化。不僅發達國家而且發展中國家都發起了更多的針對中國出口的反傾銷訴訟和反傾銷報復。針對中國的反傾銷措施占世界此類措施總量的45%以上。以美國為首的中國的主要貿易伙伴在匹茨堡金融峰會上還進一步提出了針對中國的“實現世界經濟平衡發展”戰略方針。[10]當前世界經濟復蘇基礎并不穩固,國際金融危機影響仍然持續,尤其是全球失業率普遍攀升(達到10%),迫使各國政府不得不以促進就業為中心,建立以國內發展為主導的政策體系,使得全球化的步伐放緩甚至出現倒退。很明顯,世界已經進入新一輪貿易保護主義時期。與此同時,我國的對外經濟依存度很高,出口額占國內生產總值的35%,僅僅依靠提高內需根本無法消化掉這么多過剩的產能,而經濟危機又使我國出口按照過去的速度可持續增長變得不可能,但中國亟需再度擴大出口,方可解決過剩產能。政府寄希望于通過不斷提高出口退稅率(2009年已經提高了7次,超過8000多種商品)的短期手段,結果很可能是一場全球貿易保護主義危機。因此,要解決根本問題還得另辟蹊徑,必須壓縮產能過剩,改善供給結構,平衡收入結構性失衡。
可以說,當前我國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基礎還很脆弱,短期問題和長期問題相互交織,國內和國際的不利因素相互影響,推動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難度增大。
根據上述分析,我國轉變發展方式必須汲取世界發展方式的歷史教訓,針對內外部基本條件的變化,主動轉變發展思路,適時調整發展方式,按照以人為本的思想,從扶優扶強扶大扶外資的理念轉向重點扶弱扶貧扶小扶新,尋求國家和市場的相互補充與平衡,尋求政府、企業和居民之間的平衡發展,轉變對經濟總量的過度追求,改變經濟資源配置方式,著力促進經濟科技創新能力,全面提高自主發展能力。
轉變人口政策重點要解決失業、老齡化和人口結構分化三大問題,其中扶持中小企業發展,有利于降低失業率。轉變收入消費政策,重點要加強對國內收入與消費分層的研究,核心是調節資源分配和收入分配失衡,解決人民群眾關心的收入分配機制性問題、壟斷性問題、向資本傾斜問題,通過政策轉變提高低收入階層消費能力,尤其是農村人口的消費能力。根據2009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當前我國國民經濟中的資源分配格局是:農村7.1288億人,占總人口的53.4%,從固定資產投資、消費、金融、收入、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的資源總體占有率上看,農村占總量的不到15%,二元結構不是解決了,而是惡化了。此外,過去計劃經濟時期主要依靠工農產品價格剪刀差從農業獲取工業化的建設資金。1992年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以來,除了價格剪刀差,還通過廉價土地和廉價勞動力從農村和農民身上獲得城市化的建設資金。社會資源配置的城市與工業主導,使得農村的土地、資源、資金、人才源源不斷地流向城市。這種格局不調整,城鄉統籌就難以實現,分配差距、發展差距和收入差距必然會越來越大,以工促農、以城帶鄉也就成為一句空話。
對于內需增長,國家提出由目前政策刺激型增長轉變為居民自主型增長,但當前政府、企業、居民三者之間收入分配失衡,居民收入所占的份額過低,制約著居民消費能力的提高。我國消費率從1997年的59%下降到2007年的48.8%,居民消費也從1997年的45.3%下降到2007年的36.7%,居民收入所占比重從1988年最高占70.5%下降到2007年占59.1%,同時政府分配占比則提高了近6個百分點,企業占比提高了3個百分點。特別是勞資關系更多向資本傾斜。我國居民勞動報酬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在1983年達到56.5%的峰值后就持續下降,2005年已經下降到36.7%,22年間下降了近20個百分點。而從1978年到2005年,與勞動報酬比重的持續下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資本報酬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上升了20個百分點。[11]這種利潤侵蝕工資的現象,不僅不利于縮小收入差距,而且影響社會和諧穩定,更不利于擴大消費、拉動內需。在調節行業、階層收入差距方面,國家目前的政策是提高農村老人、企業退休人員的養老金和社會優撫對象的待遇水平,提高中低收入者收入水平,在義務教育學校、公共衛生與基層醫療衛生事業單位落實績效工資的政策。這些措施很重要,但顯然沒有解決人民群眾關心的收入分配機制性問題、壟斷性問題及向資本傾斜的問題。在稅收調節方面,目前稅制結構以流轉稅為主,所得稅、資源稅、房產稅、遺產和贈與稅等調節收入差距的稅種比重過小或未開征,稅收沒有起到調節收入分配的功能。在社會保障方面,社保費存于社保基金個人賬戶,按照工資收入的一定比例由企業和個人繳納;工資低,個人享受的社保額度就少,工資高,社保費也高,這無疑使得收入差距再一次拉大。因此,關鍵是要解決收入分配的三大失衡問題,即政府、企業與居民收入分配之間的失衡,壟斷行業與一般行業收入分配之間的失衡,政府官員階層、企業領導層、食利者階層與一般工作者收入分配之間的失衡;要理順政府、企業、居民之間及資本家(企業主)、管理者與勞動者之間的分配關系;要通過收入分配改革,促進收入分配結構合理化。
過去30年,我國成功創造了以“中國制造”來推動中國經濟增長的模式,而未來中國要通過“中國創造”和“中國服務”來建立一個新的經濟發展模式,就必須轉變科技和教育政策。為此,我國提出大力發展科技和教育,先后制定了《科技中長期發展規劃》、《人才中長期發展規劃》和《教育中長期發展規劃》,全面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但是,這些規劃還需要各級政府和科技界教育界加以落實,真正使目前制約經濟發展的人口與科技因素得到根本性、全局性的突破。首先是轉變教育政策,關鍵在于解決目前的應試教育模式以及相關制度機制,要從小學—中學—大學三個層次整體考慮、系統改革。因為應試教育體制機制是制約我國創新能力的基礎性、全局性根源。同時要解決政府的錯位、越位和缺位問題,把該管的經費保障、質量保障監督和公平透明辦學管好,把不該管的人事、薪酬、項目、招生考試等還給學校,保障學校辦學自主權。其次是轉變科技政策,一方面要改變科技研發投入模式,另一方面要推動產學研良性互動發展。比如通過官產學研一體化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再比如用高新技術改造傳統產業。再次是推進企業增加研發投入,提高自主創新能力。這需要政府在財稅政策上給予扶持,在知識產權保護上給予保障。
轉變生產政策關鍵是解決好產能過剩與生產過剩、能源消耗與資源消耗過高的問題。轉變投資政策關鍵是政府財政投入從生產領域向民生公共服務領域轉移,政府的生產性投資由國有企業和國有控股企業完成,引導民間投資向創新、環保、綠色領域發展。轉變外資與對外貿易政策,一方面,我國吸引外資政策在新的國內外條件下需要與時俱進,要改革利用外資中給予外資的各種超國民待遇;另一方面,要研究世界金融經濟危機后各國消費的變化趨勢尤其是各國貿易政策的變化,及時調整出口生產,調整對外貿易政策。
在宏觀經濟上,重點要改政府扶優扶強扶大扶外資為扶弱扶貧扶小扶新,尤其要改革財政包干制度,廢除外資企業超國民待遇,防止生產過剩的惡性循環。一段時間以來,我國總供給在不恰當的政策激勵下,一方面造成地方政府、國有企業和國有銀行的投資與擴張沖動,形成低水平重復建設、低質量國內生產總值增長和大規模的政績工程,形成部分行業投資與生產嚴重過剩,產業鏈整體水平不高,自主知識產權少,關鍵領域核心技術少,企業自主創新能力弱,產業發展沒有控制制高點的戰略能力;另一方面內需外需結構矛盾突出,引進外資與巨額外匯儲備并行,資產價格膨脹與失業率高并存。同時,金融發展與經濟發展不匹配,一方面是流動性過剩和金融市場推進很快,部分金融產品存在過剩問題,金融投機氛圍很濃;另一方面是中小企業和農民的有效貸款需求得不到滿足,相關金融產品短缺,尤其是政策性農業保險發展一直沒有大的突破。
在中觀和微觀政策上,目前國家促進消費的若干政策措施,事實上沒有扭轉扭曲的行業與產業發展態勢。比如:汽車以舊換新的單車補貼金額標準提高到5000~18000元,事實上鼓勵了汽車產業已過剩產能的繼續發展,也不符合我國交通發展、節能減排和環境可持續的整體國情。這些不恰當的短期刺激政策進一步加重了產業扭曲和市場變態發展。所以,必須調整宏觀、中觀和微觀政策的激勵與約束機制,轉變調控方式,重點防控各級政府、國有企業、國有銀行和民營大企業的投資沖動,從鼓勵擴張向嚴控投機、嚴控產能過剩和鼓勵創新與產業升級轉變;重點防控資產價格膨脹破滅可能形成的巨額呆壞賬的市場風險;重點調控總供給與總需求的平衡和三次產業協調發展;重點扶持小企業發展,提高弱勢群體就業率和貧困人口群體的教育、培訓、醫療等投入,增強其自生能力。
“十二五”期間,我國提出將經濟發展的重點放在促進發展方式轉變上,提出“在發展中促轉變,在轉變中謀發展”的思路,還提出了要堅持走新型工業化道路和“四個必須堅持和六個結合起來”[12]的轉變方針。為了貫徹這些方針,首先要轉變發展理念,這是必要前提。因為有什么樣的發展理念,就選擇什么樣的發展道路和發展方式。要改變政府扶優扶強扶大的發展方式,要轉變以政府投資和外國投資為主導的“基礎設施建設戰略和出口導向戰略”的發展模式,要擯棄片面追求國內生產總值產出而不計資源環境成本投入的做法等等,都需要轉變發展理念。比如:人民及其組織自己能解決的就沒有必要強行推向市場,也不需要政府過度干預;政府實行扶弱不壓強的政策導向,加大對貧弱階層的就業扶持,加大對科技、教育、醫療、衛生、文化、社會保障等領域的投入和政策扶持,加大對市場失靈領域的治理。
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最終都要靠具體的人去完成,尤其是各級政府和各行各業的負責人。在我國,由于政績業績考核體系的指揮棒牽引,一段時間以來,數量、產值和速度成為政府及國有企業追求的主要目標,數量型增長方式一度成為主導,致使經濟增長質量低、效益差和結構失衡。因此,改革各級政府和各行各業領導干部的工作“指揮棒”——政績業績考核評價機制和指標體系至關重要,其中特別要處理好定量考核指標體系與發展導向之間的關系。為此,至少要進行四方面的轉變:一是從過去側重于考核物質指標和經濟數量指標,轉向注重考核以人為本指標和經濟社會效益指標,如就業、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等;二是從過去側重于考核經濟發展速度指標和政治穩定數量指標,轉向注重考核經濟與政治、社會、文化的協調發展指標,政府、企業與居民的平衡發展指標及社會和諧指標;三是從近期利益指標轉向注重考核長遠和可持續發展指標,如企業與公民的創新能力等;四是由側重于上級考核轉向注重民意考核,如公眾的滿意度、社會的公平度、弱勢群體是否得到有效服務等。只有真正做到立黨為公、執政為民,才能在經濟發展方式轉變上取得實質性進展。
任何好的理念和政策,如果沒有被有效實施,都將淪為一句空話。比如嚴格控制高污染、高排放行業和產能過剩行業的政策,如果在信貸、環保、稅收等措施上沒有落實,就難以得到整體改變。最近,安徽固鎮縣6名環保干部檢查污染企業被指影響招商并被停職[13]就是佐證。再比如資源、機會和資本的扶優扶強扶大的政策導向不進行實質性改變,內需不足和收入分配差距過大的現狀就不可能有所扭轉,實現社會公平發展的愿望也只能是一句空話。還比如進一步深化金融體制改革,增強金融與經濟發展的匹配度及其對經濟的服務功能,防止金融成為資產價格上漲和推動經濟泡沫增長的推手,如果不對投機性金融市場和國內外投機性資本進行有效管控,金融自我循環、自我服務的傾向就會進一步強化,為實體經濟服務也就不可能成為金融的核心功能,而且實體經濟也必然金融化、投機化。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需要的是市場公平和社會公正的發展。不公平的市場和不公正的社會只會給人民帶來深深的挫折感和被剝奪感。自1995年以來,歷屆中國政府改變粗放增長模式的努力都由于政策被扭曲、組織上無保障、措施無法有效落實而淪為空談。因此,防控政府官員和企業家對發展政策的扭曲,扶民扶弱扶小扶新,為普通民眾就業、創業提供寬廣的市場空間和有力的政策后援,是當前經濟發展方式轉變最需要給力的兩個方面。
注釋:
①一般把65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超過7%作為人口年齡結構老齡型的指標。
②參見國家統計局、科學技術部、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教育部、財政部、國防科技工業局第二次全國科學研究與試驗發展(R&D)資源清查主要數據公報(2010-11-22)。
③根據中國經濟景氣月報雜志社所編《改革開放30年統計資料匯編:數字中國三十年》(2008年12月)一書第45頁人口數據和第60頁住宅數據計算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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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英澤
Abstract:The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needs the development of market fairness and social fairness.The unfair market and unfair society can only bring the people with the feeling of being frustrated and deprived.Since the year 1995,any efforts on changing the extensive pattern of growth by all previous Chinese governments has been empty promise because of the distorted policy,the lack of organizational guarantee and the not implemented countermeasures.So,preventing the policy distortion,giving support to whom needs the help,providing more opportunities of employment and entrepreneurship for common people in terms of market space and policy support is what we should give priority to for transforming the pattern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Key words:pattern of economic development;internal and external condition;policy choice;route for transformationhuman resources development
The Change of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Condition for the Change of Development Pattern in China and the Policy Choice
LIN Guang-bin
(Central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Beijing100081,China)
F120.4
A
1007-8266(2011)02-0052-06
林光彬(1973-),男,陜西省綏德縣人,中央財經大學副研究員,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政治經濟學理論、中國經濟問題等。